公民寫手

這一天,在池上萬安的日曬米

攝影/林柏宏

頂著36度的高溫,夏天的花東縱谷又一個晴空萬里,天上一絲絲的捲雲像羽毛,遠方的高山翠綠崢嶸,山腳下從關山鎮連出了一條細細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到萬安蕭大哥的三分稻田。

萬安圳溝的水自從兩年前的八八風災過後,上游挾帶大量的淤泥沖擊而下,直到現在,原本清澈的灌溉水仍然是灰頭土臉的顏色,蕭大哥在圳溝旁用野薑花圈起了一個小鴨圈,裡頭的紅面番鴨倒是一點也不介意灰濁的池水,自顧自的低頭抓著,啄著,好不愜意。

蕭大哥池塘旁那三分大的稻田收割了,一台藍色的大貨車載著蕭大哥這半年多來的努力,倒著車進了蕭家老老的宅院,院子裡的狗吠著,不安地繞著圈子。車子停定,開閘,金黃色的榖粒像瀑布一般傾瀉而出,嘩啦啦地灑在一張藍白相間的雙層大帆布上,多麼叫人歡喜。蕭大哥臉色的安慰說明了一切,「來日曬米吧!」我心裡興奮地吼著,鬥志高昂。

米粒在剛採收時,含水量大概在25%左右,而機器烘米的標準大約要將濕度烘至14.6度,沒有烘乾的生米用牙咬較軟,不像烘好的米來得脆硬。但到底,日曬的米和機器烘的米有甚麼不同?蕭大哥解釋,機器烘米的熱風是燃燒柴油來的,燃燒室燃燒的過程中若是不完全,屆時未燃盡的油氣勢必進入烘乾室裡和米粒「共舞」。

據說老一輩的人,吃得出也吃不習慣那種沾滿油氣的米,我腦袋不禁浮起米粒在二衝程的引擎燃燒室裡哀嚎呼救的誇張畫面。也許,隨著機器研發的進步,這種現象已不復見,也許,只是我們的味覺已經麻木,我的想法很單純,我想到母親老家陽台上那些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白棉被的單純味道。

日曬米的工作很繁複,過程是用形影不離來形容的辛苦,榖子被分成一行一行尖狀的長稜,蕭大哥用木頭做的平板木扒,一層一層把榖子從稜的右邊一點一點、一行一行地趕到稜的左邊,等到右邊的穀子都耙完了,再把左稜的穀子全部翻回來,如此循環,每半個小時就耙一次,一天至少四個循環,好像牧羊人在趕羊吃草,榖子的主人帶著斗笠趕著榖子均勻地沐浴在日光之下。

不過,老天爺總是喜歡開耐勞農夫們的玩笑。清朗的藍天不知何時已板起了皺皺的臉孔,烏雲密布扭曲著,虎視眈眈一副猙獰的模樣,而在天下面的我們只好認命地快快在廣場上拉上雨布。蕭大哥說碰到好天氣曬個兩三天就大功告成的日曬米,也可能因為天候拖上十天甚至兩個禮拜。古老的諺語說「牛曖拖,人曖磨」 ,農夫這種慢慢熬、磨鐵杵針的生活教人尊敬,唯有經歷過以後,才會體會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真實感受。

朋友,待明天天晴,再來一起 日。曬。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