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一個開朗明亮的地方,野上野下

從粄條小吃店走出來,揩了揩滿是油光的嘴,準備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那也是此行我最期待的部分。地址看起來很好找,中山路,全國一半以上鄉鎮市的主要幹道名,在此鎮也不例外。街路上沒有密集的商業店面,以至於我初初見到拉下的鐵門,便合理的懷疑自己可能找錯地方了。

依據鐵門上塗寫的號碼,撥了電話過去,接聽的是青春的女聲,她語帶靦靦的說自己回家吃中飯去了,接著話鋒一轉,誠懇的表示住家就在鄰近不遠,可以馬上過來重啟營業,這下子輪到我這撲了空的客人深懷歉意了。這種家常式的經營方式,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懷念的感覺。

去 街外的熱帶樹木園與黃蝶翠谷走了一遭,再回到中山路,店門已開朗的敞著,依然有熱度的午後陽光灑進店裡將近一半的空間,架上的商品都閃耀著,一如我雀躍的 心。野上野下,一家販賣文化創意商品的小店,幾年前我在城市裡的小農市集(彎腰市集)攤位中發現了他們。在台灣一片文化創意產業風潮中,野上野下帶著獨特 的清新感以及根著在地的知識厚度,特別吸引著我。而野上野下的創意來源-美濃,在一九九零年代社區總體營造風起雲湧之際,在地青年先一步走在政府文化政策 之前,以多元的社區文化運動來對抗水庫興建計畫(史稱「美濃返水庫運動」,不僅達成了阻擋水庫興建的目的,這場民間自發性的社區營造,也繼續悠遠綿長的傳 承下去,使得這南方客家小鎮,絕對不止於今日所見的粄條大街而已,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達到一個朝聖地的標準了。

從 北部大城迢迢來此,這小鎮之於我有著地理上的空間距離,還有社區總體營造發展歷程的歷史距離,以及殷殷期盼野上野下久久一次北上擺攤的時間距離,因此豈能 不雀躍呢!我的貴婦魂這時開始復甦起來,內心的OS是這樣的:「這些、那些,通通給我包起來!」也許掌店的女孩察覺了我炙熱的眼神,她又一次語帶靦靦地告 訴我,店內陳列的商品,其實跟北上擺攤的品項相去不遠。而我特別記掛的新年月曆,經詢問之下才知,因為今年的銷售狀況幾乎掙無利潤,因而暫停了下一年的製 作發印計畫。試想:如果有公私部門的奧援,這家小舖的營運,應該能更接近一般人所熟悉的模式。這無所謂好壞,但這群彼此稱呼「伙伴」的年輕人們所擁有的初 心,或許會逐漸失去立足之地了。

我捧著一疊商品準備結帳,同時順手拿起櫃臺上的一只地圖摺 頁翻看,女孩開始暢談這摺頁製作的前因後果,即使這是一件外地同行所寄賣的小物。隨後我們聊到接下來的行程,我說我想去隔壁小鎮的老街走走,這下再次觸動 女孩的在地情報網,她信手拈來便是一成串可逛可吃的景點,用來規劃成一日小旅行是綽綽有餘了。

女 孩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在我此次與她第二回見面後,我更加深信不疑。頭一次在市集的初遇,她將我從攤位上挑選的每一件商品,描述成獨一無二、擁有飽滿生命 的有機體,彷彿剛從我衷心孺慕的農鄉土地上摘下,多美麗呀,讓人難以抉擇的每一件都想擁有。她同時也使用著親自手作的店內商品,就如同農人食用親力親為生 產的作物,安心而滿足。因此,我得以與她分享我們都擁有的餐具袋,或是帆布小包;我們開心的聊天,彷彿是下課後一起逛街嘰嘰喳喳的同儕夥伴。

據說,隔天鐵門壞了,只得公休一日。那一天的好運氣與好心情,會格外深刻地收在我的旅行記憶中。(本文寫成於2013/12/5,野上野下後來搬至中山路一段1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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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內一景。陳彥仲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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