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永豐讀詩:

客語是富有音樂性的地方語言


詩朗讀/鍾永豐 文字/上下游記者孔德廉 影片拍攝/劉啟稜

由紙張、螢幕和半身高OA隔間組成的迷宮中,他的待遇似乎好一點,辦公室僥倖可以窺見窗外的一片綠地,在公部門的流連旅途中,最近落腳於首都,時時刻刻得拿著印章在公文上烙下「台北市文化局長鍾永豐」幾個大字,是十分現代的工作模式,我們卻請他作回二十多年前茫然若失的自己,在沙發上頭「一行一行把自己種回來」。

「一行又一行種卑轉來,一坵又一坵兜卑揫集。」 《菊花夜行軍》專輯裡頭,「阿成想耕田」曲末的兩句話聽來拗口,不斷重複的詞中卻又隱約傳達出深沉的哀愁。在無法理解客語的前提下,我們多半只能透過林生祥的歌聲來參透詞中意涵,客語成了認識音樂的一道門檻下,連曲子本身也顯得有些疏遠。

對於客語帶來的隔閡,鍾永豐回到生祥樂隊作詞者的身分解說,他認為平常使用的國語屬於大眾傳播媒介,是乘載了較多現代化、普通化的語言,選擇用客語創作,除了自身客家文化的背景,也是藉由這樣富有音樂性的地方性語言,來讓個人的情緒、思想的轉折通通囊括其中。

而要透徹了解客語,就得像面對英語、法語等外語一樣的態度,各種詞彙是鑲嵌在什麼樣特定的脈絡裡面,在語言學上有沒有特殊的代表性,甚至文字之間又有沒有特定的文法,如同要深入黑人的饒舌音樂,光研究歌詞的意義是不夠的,音樂裏頭所傳達黑人與白人之間的隔閡、為何使用幫派式的語言,都得一一領略,如此才有辦法進到語言的脈絡裡面,這是無論閩南語、原民語、客家話都要面對的課題。

至於「阿成想耕田」這首詞,鍾永豐說這其實是他27歲的心情寫照,詞裏紀錄了當時自己和社會的歷史變化,即便在都市裏頭工作,來自農村的他卻揮不掉累積的憂鬱與疏離,只能選擇每年寒、暑假回鄉種田,幫忙採收菸葉,從跟土地、農村的對話與勞動中,來紓解現代競爭生活中的無力感。

同時,鍾永豐更指出詞裡隱藏的另一層意涵,是對於自己這樣能想、能說、更能寫的知識份子的一種自我嘲諷,提醒自己要透過親身實踐才有辦法傳達思想。

將自己化為種子,埋在農村的土壤中茁壯至今,已二十多個年頭,鍾永豐從恍然若失的農村少年長成在政壇中翻滾的中年上班族,從被都市下架男主角的自我追逐中,投入更多的心力創作出《我庄》,描繪農村的真實情狀,更進一步藉由《圍庄》來刻劃石化產業與農村千絲萬縷的糾葛,皆討論經濟思維中,單一發展論調下的不同可能。

如同林生祥在華山 Legacy演唱「仙人遊庄」時所說: 「在我們的社區,每一個村莊都會出現這種智能不足的人,但在社區上大家一起生活,他們都會貢獻他們的能力。我祖父過世的時候,他們都會來幫忙掃地,而且主人家一定要包紅包給他,公定價格兩百塊。 這就是『仙人』可以在我們村莊賺錢生活的方式。這個(歌詞)是覺得說,農村有農業文化,這麼長遠形成,很深很深的文化,都一定是到了現代,可以做為現代人的參考。

這個『仙人』在我們農村就是社會福利制度,並不是集中管理或用藥控制。像之前不是有發生遊民在寒流時被水柱噴嗎?其實我們的世界不美好,本來就不美好,然後有事沒事,很奇怪,家裡好好的就被人家挖了。你不生氣嗎?我好生氣唷。那我們就是,唱歌,好不好?」

對於《我庄》專輯裡的這首歌,鍾永豐也解釋,在都市或現代醫學裡所定義的精神病患者、無業遊民、或身心障礙者,在客家農村裡不會用這樣的詞彙去認識,反而是用「仙人」來稱呼他們,因為一來他們不像我們得在發展主義的社會下,負擔那麼多的責任與任務;再來,這些「仙人」只會在有趣的時刻出現,例如辦喜事時露面幫忙,玩樂過後就離開,就像拿香拜拜時才會出現的神明,「仙人」一詞其實呈現出一種社會對他們的艷羨,同時也是現代精神病標籤下的不同想像。

聽完鍾永豐談他的創作,讀者不彷聽聽他如何透過充滿音律的閱讀方式,來呈現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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