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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上下游記者孔德廉

各政府部門接力投入資源,試圖處理違章工廠和嚴重的農地重金屬超標之際,問題是否迎刃而解?在辛勤勞動、汗水淋漓間,農民們吐著煙圈,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田地裡,豎起一根根「污染管制牌」,強制休耕背後,這些牌子恍如白色的墓碑,象徵「田死不能復生」的無力。

遭插牌農地旁 就是高聳的工廠 攝影者孔德廉

重金屬污染田地  農民:作物零零散散像「跛腳」

身為重金屬污染受害者的彰化和美農民楊偉立就表示,自己的農地位於特定農業區內,地形種適合種植,因此長年採行自然農法,用對環境相較友善的方式來種植玉米等作物,除了拿到市集販售外,就是自己吃或分送給附近居民食用;但隔壁工廠蓋起來後,一向沒什麼病蟲害的玉米,卻長得零零落落,就像「跛腳」一樣,且插在田地裡跑也跑不掉。

工廠旁的玉米長得參差不齊攝影者孔德廉

工廠旁的玉米長得參差不齊  攝影者孔德廉

探究其原因,楊偉立說,他的田地被兩間工廠製程中所排出的熱氣夾殺,時時刻刻都籠罩在暖氣裡,冬天就可以感覺陣陣熱氣吹拂,夏天溫度計一量更飆高到攝氏四十多度,「連人都受不了了,何況是倚靠自然生長的作物?」

農地重金屬超標 需強制休耕 整治完成前不得使用

楊偉立也強調,以往和美這個區域很多電鍍工廠,不到一公里就有兩、三家,即便這幾年陸陸續續都收掉了,污染卻還是與土地共存。去年年中,突然有個陌生人進入自己田區內,趨前詢問才被告知是「農地重金屬超標」,必須強制休耕,進入土壤整治的排程中,整治完成前不得使用。一紙正式公文隨後才寄到家裡來,讓他和從農數十載的父親看了欲哭無淚。

農民楊偉立 攝影者孔德廉

農民楊偉立 攝影者孔德廉

彰化農民:控制牌一插 象徵農地已死

「重金屬超標,農地無預警遭插牌管控」,政府只發給一分地數千元的休耕補助作為補償。但楊偉立認為,「(污染)牌子插下去就象徵那塊地已經死了,以後種出來的作物誰敢吃?農地的污染除了摧毀作物、摧毀土地、更是摧毀農民。」看著努力耕耘的田地變得殘破不堪,他沒有作聲地頻頻嘆息。

鹿港和美交界區四十甲農地 去年遭驗出重金屬超標

面對農地污染,從小學開始就在田間幫忙、伴隨水稻一同成長的郭姓農民,也顯得徒呼負負。他的稻田位於和美和鹿港交界,引少量地下水和洋子厝支流來灌溉,去年成為彰化縣環保局的抽驗對象之一。結果連同附近地段一共四十甲的農地,都被驗出銅離子超標,上百位農民被歸入「強制休耕」的行列,土地得原封不動三年,往後再次抽驗才有辦法決定復耕與否。

電鍍污水染指農地摧毀作物、土地和農民 攝影者張良一

污水染指農地摧毀作物、土地和農民 攝影者張良一

強制休耕三年 農民走投無路

隨著煙圈吞吐,郭姓農民頓了半刻,說自己除了無奈還是只有無奈,污染並非農民造成,後果卻要農民負責,不僅無法跟農會貸款、一分地四千五百元的休耕補助也換不回溫飽,這不僅凸顯政府對環境的管制不力,強制休耕而配套措施卻不足,更逼得農民毫無退路。

像與他同批驗出重金屬超標的人中,有不少是回鄉承租零散地耕種的青農,休耕三年無地可種,「我們要如何是好?」他幾番提出質疑。

郭姓農民對自己農地被污染感到無奈 攝影者張良一

郭姓農民對自己農地被污染感到無奈 攝影者張良一

農民:農工徹底分離 才是解決正道

郭姓農民也堅持地說道,「我的田是祖先留下來的財產,象徵家族的精神,因此絕不會放棄耕作、讓土地荒廢,更不可能接受農委會提出的『以地換地』作法。」

他強調,要嘛就是要從根本解決問題,讓農業區跟工業區徹底分離,不然就是要在工業區劃定後協調地價,讓放棄耕種的農地在交易中能與工業用地等價,並針對交易課稅,才能達到農工等值。不過他絕對會「守護」自己的農地,請政府要妥善利用生態補償金,讓農地恢復正常的使用狀態。

工廠排放污染 農民直指應重罰

農民楊偉立也認為,現在存在於土壤中的重金屬就像一顆未爆彈,什麼時候爆炸都不知道,拿挖土機去翻攪土壤只是把污染的土帶到其他土層而已。要解決這樣的問題,就是要回歸國土計畫,強制執法,違章工廠要立即拆除,工廠排放也要達到最嚴謹的標準,一超標就重罰。

工廠與農地 攝影者張良一

「農村、農民、農作長年不受重視,現在還要替工廠開後門,重工輕農是自取滅亡」,楊偉立憤恨地說,農工並存問題一天不解決,農業永遠沒有復甦的一天,像他們這樣的農民也根本沒有辦法生存。

無論謾罵或無奈,無端受害的農民們只盼望,政府應該按照法規、徹底執行政策,不要光倚靠取締,甚至幫違章工廠開方便之門。否則農業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農民更被視之如敝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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