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雞，紅棗園的最佳管理員

什麼動物可以每天在棗園工作，卻只要提供食宿就好？

說起老爸的土雞們，大概要三天才能說完牠們的趣事。若說3M狗姊妹是我的最愛，那棗園的50-60隻土雞，就是全家人的心肝寶貝了。最近母雞們很努力的生蛋，每周到台北上班，老爸老媽總會細細挑揀裝好盒，讓我帶著愛心土雞蛋，分享給有緣的消費者。

我們一家和動物相伴由來已久，早在老爸還是孩童時就養雞。生性漂泊的老爸，雕刻師傅的工作很隨緣，兒時與青少年的記憶，就是隨老爸四處搬遷。在我記憶所及，雞，是比狗還受重視的夥伴。小學時，我們住在嘉義市的七百坪木工廠，60年代的嘉義市還很純樸，我們住在與700坪諾大的木材廠，有一天，咚咚咚，不遠的雞販裡，脫逃了一隻冠羽軒昂的大白公雞，打定主意在木工廠不走了，怎樣也不肯回去死籠裡。隔幾天，爸媽上菜市場買了豐仔母雞和他湊對。

成了家的公雞母雞，沒多久就生了一窩蛋，21天，10隻雛雞準時破殼而出，母性堅強的雞媽媽，帶著一行列的小雞四處啄食，印象最深的，當老鷹空中盤旋時，母雞立刻呼喚小雞全部躲到她的腋下，小時候的我，總是為了這樣的動物行為而著迷。

在嘉義市住的那一兩年，老爸的母雞超級厲害，一窩窩小雞出生，雞群繁衍到數十隻，成為一個堅強的戰鬥團隊，天生野放健壯的公雞們，遇到鄰居的雞群想來分地盤，立刻被公雞們打得落花流水，鍘羽而歸。

這樣的繁榮光景，直到了我們搬遷北上，帶不走這麼多隻才暫停。

搬到了大漢溪畔不遠的樹林鎮，住家四處都是旱田，這下子，老爸繼續壯大他的雞群，全盛時期，阿爸的土雞們突破200隻。白天，公雞母雞橫越馬路，到對面的田裡去玩樂，晚上回家跳上屋頂的竹竿。因為雞群太大了，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很神氣，鄰家的黑母雞愛上了我家的大公雞，決定投奔自由，再也不回家了。

養久的老母雞，老是有人來問要買回去燉補。不想賣，就這樣被偷了。

在我青少年的歲月，家裡的咕咕雞真是熱鬧非凡，製造很多樂趣。

年歲漸長，繁華的台北已經不適合這麼大的雞群，老爸只好再度收手。

愛雞成癡，Me棗居的土雞們繼續繁衍

自從移居石墻村種起紅棗，諾大的棗園，只有Mia小狗一枚，實在過於單調。後來又多了石牆咩來陪伴，天天玩，也會有無聊的時候。愛雞成癡的老爸，用砍來的竹竿，和小弟動手做了雞籠，空蕩蕩的，只有Mia好奇地探頭，看看阿公搞甚麼花樣？大概老天爺知道老爸的心意，有一天，棗園來了一隻日本矮雞，超迷你的母雞，不走了。收留了母雞，孤零零一隻，整天和阿公跟前跟後，讓老爸開心得很。

沒有羊可以趕的Mia，似乎對於自己身為工作犬的名號感到不甚滿意，有了阿公的母雞，Mia興奮得很，老是想趕雞。有一天，壯了膽她，看見母雞落單走到隔田的鬼針草裡，開心的大潛特潛，想把草叢中的母雞趕出來。嚇破膽的母雞，等不及阿公撐竹竿來教訓Mia和石牆咩，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落寞的老爸，看著空蕩蕩的竹籠，我想，該是時候增加家裡的新成員了。我打電話給培育台灣土雞品種的同學，浩浩蕩蕩買回來一群正宗的台灣土雞。出發前一大早，老爸指揮老媽，在紅棗園避風的角落，清除了一塊基地，當作土雞們的家。這一群十來隻的正宗台灣土雞，體型嬌小，羽色美麗，老人家滿心歡喜的安頓他們。剛從藩籬到了開闊的棗園，公雞們個個振翅拍打，自由的伸展雙翅。

就這樣過了三年多，Me棗居的土雞們繁衍了一代又一代，不斷加入的新血，讓老爸的雞群血統複雜。老爸誘導年輕的母雞孵蛋，孵化的小雞身強體壯，母雞們終年換羽產蛋兩期，又帶來了餐桌上營養新鮮的土雞蛋。每周，家人總是幫我整理好一盒盒的土雞蛋，讓我帶上台北，銷售的是老爸的愛心，金錢換回的是給他購買穀物雜糧的津貼。

有了土雞的棗園，變得有生氣，年過八十的老爸，本來就起早，一大早起來，迎接他的，就是挨在圍牆邊的大小雞，大家都在等阿公，給頓好吃的早餐。

看看千坪的棗園和菜園，雞群是可以再增加的，我去國姓鄉買梅的路上，看到賣小雞的雞販，又帶了各式各樣的小雞回來，老爸好像獲得了大禮物，成天開心得不得了。

 寶貝雞的聯合國

原本無所事事的Mia，既沒有農活可幫，也沒有羊可牧，看著雀躍的小雞們在花園裡跑來奔去，滿臉狐疑地想去弩努看，阿公阿嬤跟他說，這是小雞不能咬，Mia似懂非懂地看著，他決定改行牧小雞，趕他們回雞籠，守護著小雞們在草地上打盹睡著了，惹得阿公阿嬤好開心，覺得Mia真是善解人意，知道小雞是寶貝不能欺負。

老爸滿腹心思都放在他的土雞們身上。母雞們很爭氣，到了六個月以上成熟了，大家每天排隊等著窩要生雞蛋。一起長大的母雞們感情也不差，常常前面還沒生完，後面等不及了，擠在一起下蛋。下完蛋的，大聲咯咯叫，告訴阿公，今天蛋生好啦。

幾年下來，老爸的寶貝雞變成聯合國，有同學為了養雞實驗多養的母鬥雞，有朋友送養的烏骨雞、蘆花雞，有網友送養的日本矮雞，最奇特的是唯一的珠雞，長得像火雞的她，膽子奇小無比，卻是雞群最佳的斥候。

或許是老爸愛雞成癡，土雞們感受到阿公的愛，天天吃好睡好，不必四處去流浪，即使不必牽網圍籬，雞群也不會離家出走。總讓來訪的朋友和鄰居稱奇。

 

在老媽和我的碎碎念下，老爸很有節制的管控土雞的數量，自由放牧的土雞固然可以增加棗園土壤的肥力，一旦密度提高，總是會造成汙染，所以我們講好，就是50隻不能再多了。

老爸每天腦筋動不停，他說沒空得老人癡呆症，除了早晚要煮麥片扮米麩餵雞，他得記得母雞下的蛋，年輕體壯母雞的蛋，還有超級混血兒，都是他留種，交由經驗老道的老母雞孵蛋的重要工作。要孵的蛋，他得在上面做記號，知道是哪隻母雞的小孩。

因為不再增加雞群，老爸只能偶而讓母雞孵蛋，孵出的小雞就送給人家養，也算滿足了他一家之主的大計畫。

因為愛雞，我們已經無法拿刀殺雞，現在連送出請人家殺的勇氣都越來越薄弱了。看著精神抖擻的公雞，豐腴的母雞，在陽光下的埋頭啄食，或是在菜園挖出沙坑日光浴，好命雞，也該是我們家動物的福利。

土雞們唯一過得不完美的是，討厭的Mia來。

雞生蛋，蛋生雞，生生不息

改行牧雞的Mia非得工作不可，她認為自己一早起來必須把三三兩兩、沒秩序的雞都趕過一回。因為沒有專業訓練，Mia最大的目標就是把雞趕回雞舍裡，算是一個交代。不論是後面追趕，前方包抄，側面逼近，Mia練就一套趕雞的技巧，雖然每次覺得雞飛狗跳有點過分，但趕雞的功夫還是很重要。

自以為是老大的土雞們，看著阿公青翠幼嫩嫩的菜苗，怎能放過，它們想盡辦法鑽漏洞，這時候，Mia就是阿公的利器。只要喊一聲：趕雞。火箭般的Mia立刻汪汪，飛奔過去，躡手躡腳間埋伏，有時候Mia太投入，埋伏得太徹底，土雞忐忑不安不知該往哪邊跑才好，兩個就這樣僵持著，到底還有沒有在趕雞啊？

這群土雞，是我們家的一份子，老爸不愛出遠門，因為怕土雞沒有按三餐照顧不行，細心的姑姑，幾次的鼓吹，老爸終於願意偶而出遊去，把餵雞的大代誌交給姑姑。

隨著雞群的消長，公雞首領換了幾代，原來的雞舍已經重建了兩次，因為我老喊著要蓋露天堆肥室，老爸又動腦筋，一起把新的雞舍蓋起來。

新穎的雞舍，小弟幫忙叮叮咚咚釘好側面圍籬，做好高架ㄇ字型的網床，變得寬敞的雞舍，感情好的土雞們還是決定擠在一起睡；年紀輕的小雞地位卑下，總是要等到天色暗摸摸，才敢進雞舍。

有了堆肥室，老爸做個大鐵篩，每星期勤快地過篩雞糞和粗糠，再鋪上乾淨的粗糠，保持雞舍乾爽，篩出的雞糞和粗糠，就是棗樹有機肥的來源之一。我們家，就是要力行有機耕作的理念，希望把能回收利用的東西，轉化成有用的資材。父親節巧是忙碌的紅棗採收期，抽空帶老爸去買禮物，結果推回來一部輕巧的搬運車，有著畚斗的斜邊，剛好讓老爸每周清理雞舍用。我問他，你的父親節禮物是個掃雞糞的推車，會不會很好笑？

隔天，老爸立刻把雞舍清理的清潔溜溜，看起來應該是很滿意吧。

力行有機農法，我們的農作建立在食物鏈循環，減少廢棄物產生：

土雞放牧棗園、雞糞混入有機堆肥，提供棗樹獲得均勻氮肥

紅棗裂果蒸煮、棗乾加工後的棗粕、穿龍豆腐的黃豆粕、收成剩下的葉菜蔬果是土雞的營養補充品

有機農友收成的稻殼、稻草，作為雞舍墊料，定期清理製作堆肥，米糠餵雞母雞生蛋，銷售收入購買五穀雜糧

有機紅棗有點稀奇，但紅棗雞蛋就稀奇了，小弟之前去興大市集，熟客和農友總會請我們帶私房雞蛋去，每周我到台北上班，總有客人交代，幫我留一盒雞蛋啊!

新母雞大約六個月大才會開始下蛋，三天產兩顆，產了幾周就會休息，因為產蛋太耗費她們的體力，我們總把吃完的蛋殼，再丟回去給它們吃下肚，還有水溝裡撈上來的福壽螺，吃剩的蝦殼等等，補充它們所需要的鈣質。

老爸對於土雞們照顧無微不至，和他們的感情就像阿公與孫子，阿公走到哪裡，雞群就會跟到哪裡。新母雞開始生蛋、或是想抱蛋孵卵，阿公都是最好的教練，指導他們在適當的地方生育。看著母雞帶小雞的呵護，母雞總會耙土啄蟲，好讓小雞啄食，睡覺時用羽翼保護小雞，令人感動大自然造物的神聖。

每年，母雞還會換羽兩次，孵蛋時也不產蛋，所以掐指一算，30隻母雞最多一天產蛋10多顆，少時一天才五六顆，母雞年紀越大，產蛋能力也會下降，但老爸撿蛋就很開心囉。

豐腴的土雞，其實身上沒啥油水，他們整天活動，吃麥片和米糠當主食，吃番薯王楊協翰送來的次級地瓜，吃小弟芋頭田裡的小芋仔。它們的食物都得細細準備：清洗、蒸熟、放涼，我最近幫老爸弄好一個大電鍋，好讓他不必每天拿進拿出廚房煮雞飯。餵雞吃飯，吃剩下的菜葉殘渣，是我們每天最重要的事。

 

曾經有朋友問我，想知道雞的飼料是否全素，我說，那可難了，田裡棗園裡的蟲蟲都交給他們去處理。在我家，一切都隨大自然而成，一切都以簡樸、不浪費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