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東清七號地-部落的土地,政權的手

東清七號地位在東清部落的北方,旁邊是過去的監獄勵德班,這片土地的沿岸是一片奇特礁岩組成的海岸,有清淨潔白的貝殼砂,礁岸下孕育著多彩的珊瑚礁生態,面對大海一艘狀似軍艦的島嶼散落在眼目所望,夏季的時候最早的太陽從這升起,俯照這蒼綠生機蓬發的島嶼。

在蘭嶼島上有一套傳統的土地管理法則。倘若有一塊沒有主人的土地,那就可以去耕種它,用你的力氣去生產糧食作物。一旦土地有人照顧使用了,那這塊地就是屬於他的,沒有人去會侵占,即使土地的主人過世了,也會由他們的孩子、孫子去繼承,如果他的孩子也不去耕作這塊地,也不會有人去侵占使用,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屬於誰的土地。沒有文件、沒有蓋印章,但也沒有人會去侵占別人的土地。當然土地也可以經由贈與轉讓到其他人的手裡,但這一切都是平和且清楚的使用土地。土地對人們來說是糧食生產的來源,在沒有金錢交易的過去,土地跟耕作的勤奮就是直接的連接肚皮的溫飽,這就是具有高度道德水平的土地管理方法。

各部落間,也有清楚的土地使用跟管理。部落跟部落的土地交界是具體的,從這開始到那裏就是屬於東清部落的,部落間都是清楚的。部落裡有些土地是屬於公共使用的,就像東清七號地連結勵德班的這片土地,過去是部落的茅草材料取得地。傳統的房子,屋頂都需要茅草覆蓋,替就更換這些茅草來維護房屋在颱風季的破壞,茅草地作為公共用地是充滿族群智慧的規劃,通常長出茅草的地就好好的讓茅草生息,在上面種任何作物都會影響往後整個村落的房屋維修,因此被歸納在公有地不就是最明智的做法,當然也不會有人去私自佔有使用這些公用地。在日本人離去後,政府的手開始介入部落之間,而這片看似無人的茅草地就被政府直接拿去蓋了一座監獄,接著犯人就來了,他們像是度假一般隨處跑到部落附近,這些品行原本就不算好的人,造成純樸的部落治安的一大威脅。
公共土地被奪、帶來犯人干擾村落的治安問題,這是東清七號地上發生的政權強取人民土地的開始。這些監獄裡的大哥影響了部落年輕人的思維,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大島來的台灣人,除了帶壞部落的純樸氣息,也讓蘭嶼和台灣之間的文化誤解更深摩擦更大,普遍的部落裡對外人的戒心特別強,這樣的情況在這些年來才慢慢的改觀。
隨著時代的更替,勵德班廢除了,部落的人們回開到這塊土地上使用,在水源還不是很充足的情況下,種些耐旱的作物,再慢慢的取水引水,耕作起傳統的水芋田,勵德班廣大的操場變成部落舉辦大型運動、烤肉聚會的場所,許多的笑聲跟回憶在這原本惡壞的監獄用地上掃除陰霾,而原本土地耕作面積就不多的東清部落,這塊茅草地似乎帶給人們一股特別的村落經營希望。
就在勵德班經歷被侵占強用後回到族人手裡之際,鄉公所把這塊地劃為砂石場用地,他們的理由說這是屬於他們的公有地,由一枝筆寫上一張紙來證明。
在沒有土地登記的時代,傳統的土地管理方式運行了千百年,在政府上島之後執行土地登記的手段,沒有文字使用習慣的老人,完全被直接掏空這些土地所有權,部落公共使用的土地也是面臨歸到公有地的命運。

土地是人民使用的,但總是被強力的政府強奪而去。
這讓我想起日治時期的竹林事件,政府之手和三井企業之手聯合,把公用的竹林用地歸為公用地,再由三井以簽約的方式逐漸徵收竹農的使用費用。這些原本是大家的土地被一張紙一支筆化為政府的,原本的土地主人淪為要繳納土地使用租金給三井集團,因此爆發了竹林事件。

看看我們原住民的歷史,可以說是一個被侵占的歷史。從平地的平埔族趕到山上的原住民,那些在一堆看不懂文字的古文書裡大大的手掌印,漢人侵占了所有的良田美地,然後再用各種手段去掌控收租。但這侵占的歷史到現在還沒有中斷停止。

隨便問問一個蘭嶼人,你是中華民國的台灣人嗎?他們會睜大眼睛說當然不是啊。
沒有一個蘭嶼人會承認這個政權的,這個來蹂躪它們土地的傢伙。從勵德班到核廢廠到砂石場,土地的掠奪,傾倒社會的廢物到蘭嶼,荼毒島嶼的人們由身軀到心靈,政府之手幾乎是一直要摧毀這個小小生存的族群。
基於許多不能互相了解的價值觀,不能互相理解的文化背景,我們都沒有能力去指導蘭嶼人對土地的管理智慧。

東清部落因為居於島嶼的後山,因此土地得以維護的較完整,而部落的族人對於部落的土地是珍惜的。他們用心團結蓋出全島最具傳統的木造大涼台,他們把海邊的漂流木化身木刻的部落精神柱。並且帶領遊客時遵遵告誡維護環境的永續美好。對前山部落的開發引以為戒,因為他們知道蘭嶼的美要守住,守不住了就甚麼都沒有了。

這是東清部落,依然美樂的部落。每天最早的日出由這裡升起。

↑部落裡人們使用土地以双手的勞動來生產糧食,土地的荒廢也代表土地主人的狀態,勤奮、懶惰、無暇照顧或是生病了。看似青翠的土地、自然生長的果樹作物,其實都是名份有主。
漢人習慣用文件來證明土地的所有權,用紙筆炒作使用土地,以至於淪為金錢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