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肺抗疫新星─羥氯奎寧,前身就在六龜森林!金雞納樹見證台灣百年防疫史

為了對付新冠肺炎(俗稱「武漢肺炎」),全世界的專家絞盡腦汁。歐洲感染症權威Didier Raoult發現,風濕免疫科常用藥物「羥氯奎寧」(hydreoxychloroquine)能有效抗疫。繼中國、韓國、法國和美國之後,台灣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也在3月26日宣布,只要經醫師許可,患者就能使用「羥氯奎寧」。

「羥氯奎寧」是歷史悠久的人工合成藥物,便宜好製造,它的前身「奎寧」(quinine),是由金雞納樹的樹皮提煉製成,曾是台灣在日治時期治療瘧疾的唯一聖藥。金雞納樹於日治時期引進台灣,尤其在高雄六龜種植最多,直到1940年代中期,人工合成的「奎寧」陸續問世,金雞納樹才逐漸退出歷史舞台。

山上的金雞納樹並沒有消失,只要走進六龜試驗林的鳳崗林道,路邊隨處可見一棵棵的金雞納樹昂然豎立。經過年復一年開花、結果、種子落地發芽,成了六龜森林的一部份。雖然瘧疾已不再,卻有新的病毒來襲,「羥氯奎寧」如同它的前輩「奎寧」,為人類帶來曙光,也揭開百年前台灣瘧疾疫史的神秘面紗。

金雞納樹的果實。(林試所六龜研究中心提供)

日治時期瘧疾肆虐 比戰爭還可怕 日本人聞瘧色變

19世紀末,對台灣虎視眈眈的日本帝國,無視清朝政府也不怕山區原住民,唯一最恐懼的就是熱帶的瘴氣病-瘧疾。

1874年,日本攻打南台灣各部落,史稱「牡丹社事件」,當時日軍將近六千人,只有二十多人戰死,但卻有561人因瘧疾病死。1895年,日本正式統治台灣,11年後,日本派75名腦丁到甲仙、六龜開採樟腦,不到一年罹患瘧疾死亡的人高達40人。對日本政府而言,瘧疾是帝國主義進入殖民地的最大敵人。

農委會林試所六龜研究中心副研究員林文智說:「記得有一次田野調查,我聽到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提到他小時候有四個姊姊,但卻沒有一個人平安長大,因為全部都生病(瘧疾)死掉了。」

一手攤開十幾本林試所的老刊物和相關書籍與論文,林文智邊查看邊回想,他提到六龜的樟腦產業也深受瘧疾影響。他說:「以前北部客家人來六龜砍樟製腦時,會被日本人要求簽約,日本政府擔心這些人因為害怕瘧疾又逃回北部。」

六龜扇平金雞納曬皮場收拾樹皮之情形。傍晚時,每人手上拿著木棍,將木棍頂在一塊長木板上,大家合力推,將金雞納皮推成像金字塔般,以麻布袋裝起來,未曬乾的樹皮就等待明日太陽升起時,再將它推開來繼續曬。相片中,大人工作時小朋友也會來幫忙,據說幫忙的工資是換一頓飯吃。(楊源興先生提供)

只有奎寧可救命 以金雞納樹樹皮提煉 比武器還重要

金雞納樹的樹皮含有生物鹼,其中的「奎寧」可以治療瘧疾,所以只要廣種金雞納樹,日本人就有能力對付瘧疾,進而深入開發南台灣,再利用台灣做為前進基地進攻南洋地區。林文智說得很精準,「金雞納樹樹皮提煉而成的奎寧,在當時是唯一可以治療瘧疾的藥物,所以金雞納樹和奎寧對日本政府來說,是一種戰略物資。」

為了對抗瘧疾,日本人從1920年代起,自爪哇(印尼)引進金雞納樹,陸續在台中、南投、高雄、台東等地進行育苗、栽培,1932年試驗成功並擴大造林面積,到了1938年,全台灣種植面積高達525公頃。

原產於南美洲的金雞納樹,對人類貢獻甚鉅但卻極為挑剔。它喜歡生長在熱帶地區,高度位於600公尺至1400公尺,年均溫攝氏18度到20度,要有霧氣又不能太冷的地方,台灣最適合種植的地方,是現今六龜研究中心的試驗林,也因此在1938年這一年,六龜種植面積居全島之冠,廣達250公頃。

二戰結束後,國民政府在六龜成立「金雞納試驗場」,持續進行金雞納樹的栽培研發工作,而這個試驗場就是林試所六龜研究中心的前身,直到1940年代中期,人工合成的「奎寧」陸續問世,金雞納樹才逐漸退出歷史舞台。

砍樹敲樹皮
日本人吉田隊長帶領奉公隊成員進行金雞納樹剝皮作業,現場有人負責將樹鋸成數段,有的進行金雞納樹剝皮作業。(楊源興先生提供)

不只瘧疾 風濕性關節炎 面對新冠肺炎 人工合成「羥氯奎寧」也有療效

從天然物進化到人工合成,「奎寧」變成「羥氯奎寧」,雖然兩者成分不盡相同,但後者效果更好,再加上公共衛生日益落實,瘧疾現在已經不再讓人膽戰心驚,直到2019年年底新冠肺炎從武漢傳染開來,才又再掀起人類世界的恐慌。

中華民國藥師公會全國聯合會副秘書長陳玉瑩說:「『羥氯奎寧』過去都是用來治療瘧疾、風濕性關節炎,現在法國有人研究出來,用在新冠肺炎的某些病人身上有效果,希望有更多跨國和跨機構的聯床研究可以出來。」

陳玉瑩口中的「羥氯奎寧」,在3月26日被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列入《新型冠狀病毒(SARS-CoV-2)感染臨床處置暫行指引(第五版)》。意思是面對新興疾病,特別是大家不熟悉,不認識的疾病,政府暫時提出來的相關治療方針可供醫師參考使用。

指揮中心專家諮詢小組召集人張上淳表示,現在「羥氯奎寧」的研究屬於初步且少部分個案使用,「還不是非常確定有效,」他說,但研究顯示這類藥物可縮短患者排出病毒的時間,病毒愈快排出,患者就不必一直住在隔離病房,有助減少醫療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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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羥氯奎寧」有副作用,務必在醫囑下用藥

指揮官陳時中也進一步說明,目前國內有一家藥廠製作「羥氯奎寧」的原料藥,廠商已經承諾會優先保留台灣需要量。

不過藥師陳玉瑩特別提醒國人,「羥氯奎寧」有視力模糊、心律不整,以及引起腸胃和皮膚不適等副作用,一定要在醫囑下用藥,切忌自行使用。

法國團隊巧思搭配 大膽嘗試 證明「羥氯奎寧」有潛力對付新冠肺炎

「羥氯奎寧」現在大多被風濕免疫科醫師做為免疫調節劑使用,台灣有一家原料藥廠、八家製造藥廠,產能在世界各國算是名列前茅。只是沒想到,在醫藥界屬於傳統藥物的「羥氯奎寧」,竟然被法國專家發現有對抗新興疾病的潛力。

台大醫院北護分院腸胃科主治醫師吳偉愷說:「美國總統川普一提到『羥氯奎寧』,全世界一下子就知道了,不過我是更早之前,大概在3月中就上網發現了法國的研究報告。」

吳偉愷長期投入腸道菌和心血管疾病的研究,在他眼中,Didier Raoult是大師,其團隊是歐洲研究感染症的聖殿。他說:「我一直追蹤他們的腸道微生物相培養體研究,我知道他們擅於掌握各種藥物特性,既有巧思也大膽,所以才能找出這種藥物組合開創世界之先。」

吳偉愷針對Didier Raoult的報告解釋,二十位受試者接受每天600mg(口服劑量)的「羥氯奎寧」,十六位接受支持性療法,結果發現在藥物介入第三天後,病毒轉陰率出現明顯差異。最讓人驚訝的是二十位服用「羥氯奎寧」的人有六位同時也服用「日舒」(Azithromycin,抗黴漿菌藥物),這組受試者病毒轉陰率更好,在藥物介入第五天全部轉陰。

下圖藍線是使用「羥氯奎寧」者,綠線是使用「羥氯奎寧藥物及抗黴漿菌藥物」,黑線是「對照組」,結果發現綠線這一組表現最好。

圖片翻拍自法國研究報告網 https://bit.ly/348LLzP

從疫史看歷史 人類與疾病的戰爭從未消失

在Didier Raoult發表臨床報告後,法國政府立刻啟動三十萬人的大規模臨床試驗,美國食藥署也馬上同步跟進全面展開研究。吳偉愷表示,目前亞洲國家中,中國、韓國都已經把「羥氯奎寧」納入臨床處置暫行指引,醫師的反應都很不錯。

不過,吳偉愷也強調,新冠肺炎的病毒很難纏,現在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羥氯奎寧」可以解決它。

「我個人認為,有療效是一回事,效能有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們不能只仰賴這個藥,疫苗、瑞德西韋都在同步研究,我們需要時間與耐心,等待更多的研究結果出爐,只希望人類打造更多精良裝備以對抗這場長期戰爭。」

在面對新冠肺炎的此時此刻,「羥氯奎寧」老藥新用的發現,無意中重現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的熱帶瘧疾,以及當時日本政府引進金雞納樹製造奎寧的那一段台灣歷史。

雖然瘧疾已不再,不過山上的金雞納樹並沒有消失,只要走進六龜試驗林的鳳崗林道,路邊隨處可見一棵棵的金雞納樹昂然豎立。經過年復一年開花、結果、種子落地發芽,八十多年的天然更新,金雞納樹現在已經成為六龜森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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