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的山林裡,研究員徐嘉君靠著科學、記錄與執著,把森林的高度推向世界視野。她曾找到台灣第一高樹──樹高 84.1 公尺的台灣杉「大安溪倚天劍」,被她趣稱像是來到「華山論劍」的情境。她如何在山林中建立專業能力,攀上巨木、進行森林調查、記錄物候,她眼中的森林世界又是如何?都可以在本書中找到軌跡。
書中除了描寫她的田野經驗,也記錄她在海外的學習歷程。她在美國與澳洲遇見了開放分享的攀樹文化,學會如何將經驗傳授給他人,並從中理解技術、知識與自信的關聯。回到台灣後,她重新觀察這座島嶼,發現我們以為渺小的土地,其實擁有世界級的森林資源與人才。這些經歷不僅塑造了她的專業,也形成了她獨特的思考與觀點。
本文摘錄書中兩段內容,我們看見徐嘉君如何以抬頭仰望的方式,把一個人的探索精神與對自然的熱愛,化為一生的研究與書寫,帶領我們重新理解這座島的高度與可能性。
(以下內容摘自《我不只會爬樹:一位女孩勇敢嘗試和失敗,最終成為獨一無二的植物學家》一書,文字經小木馬文化授權。文中部分小標由《上下游》另行編輯,與原書無涉,更多精彩內容請詳見該書。)

從無門可入到課程普及:攀樹學習的大變遷
我在找樹這件事略有名氣之後,最常被問的問題有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如何學爬樹?」
其實在網路資訊爆炸又四處流竄的現代,要學習一種新技術,比起過去真是簡單太多,不過也多了如何過濾資訊真假的風險就是了。
還好目前國內的攀樹課程騙局應該還不多。自從 10 年前左右,攀樹作為一種休閒運動與職業興起之後,坊間其實不難找到攀樹入門課程,有些森林相關科系,甚至也會安排攀樹公司提供課程或實習讓學生體驗,未來在畢業之後多一個職業的選擇機會,因此只要花點心思,便不難入門。
好教練是什麼?別讓高空作業變成賭注
時光倒回到 30 年前,我試圖在福山植物園樹冠層研究附生植物的時候,還真的沒有什麼管道學習攀樹,我在做碩士論文的時候,根本就是土法煉鋼直接上樹,連上升器 Juma 都不會正確的從繩索拆下。我的個性向來是先做了再說,之後再慢慢優化,不過有關高空繩索作業這件事,我在 30 年後提出的衷心建議是—還是找個好教練從基礎學起吧!
至於如何算是好教練,這也要付不少學費才能體會,讀我這本書的朋友只要記得一件事,教練或老師說的不見得都是對的,問題也絕對不會只有一種解法,如同攀樹也絕對不會只有一種方法。
如果你的教練能提供你開放的想法、容許你的質疑,那他就是一位好教練。
我當初入門的方法是從攀岩學起,因為 10 多年前並未有攀樹課程,Youtube 也找不到這麼多人分享爬樹裝備跟心得,那時候攀樹所使用的裝備也多取自於攀岩,不像現在攀樹有許多專用裝備,而且每年都會有新裝備發明出來。
我自己很少教人攀樹,真正手把手教學的大概就是天財跟宰耀了吧,一方面他們是我在樹冠層工作的夥伴,一方面他們的運動神經很好,沒有懼高症,不至於發生卡在 3、4 公尺空中上下不得的那種尷尬事。
聽起來很離奇,不過若在野外遇到,那還真的是哭笑不得。
所以我都跟想要學習攀樹的學員說:「往上爬不可怕,下不來才更可怕。」

從 10 公尺開始就好:攀樹新手最容易忽略的事
有許多尷尬經驗之後,我會建議初學者從 1、20 公尺左右的樹嘗試起,因為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是天縱奇才,殊不知連 10 公尺的樹都有可能爬到放棄人生。
超過 40 公尺的巨木爬起來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一方面由於長距離繩索的彈性驚人,如果不能配合彈跳上升,爬起來事倍功半,而攀樹與攀岩不同,幾乎懸空的特性也可能會讓「覺得自己沒有懼高症」的人嚇到無法動彈。
高空救援是非常困難的,更何況是在森林裡的巨木上,所以不要想一蹴可幾,因為被救援者可能感覺還好,救援者才是最痛苦的。
我在教學攀樹的時候,其實很少講技巧,多是分享我在樹上犯過的錯誤,省下學員再犯錯的成本,其實這也是我想寫這本書的初衷,分享我人生的錯誤,避免年輕一代重蹈覆轍。
不料我第一次帶天財在力行產業道路爬森氏櫟的時候,我在樹上預先跟他說可能發生的錯誤,結果他從頭到尾都重覆了一次(汗),由此可見,犯錯是必經歷程,重要的是從錯誤中學習,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而實際經歷犯錯的後果之後,我想才能記得最清楚吧。
說了這麼多,我好像沒進入重點,如何學爬樹?
其實爬樹跟很多運動一樣,就是多練習,累積爬樹的里程,才會進步,因為每一棵樹都不一樣,樹是大自然創造的有機體,沒有一棵樹長相相同,在樹上遇到的風景也不一樣,所以有志於學習攀樹的人,就是找個好教練學習基礎以後,多多找樹爬,想必很快就能享受攀樹、善於攀樹了。

從國外學到的:自信讓分享變成文化
2016 年我到美國攀樹實習的時候,最受啟發的就是美國攀樹專家無私的分享經驗,我後來遇到的澳洲攀樹專家也是如此,只要你問得出問題,他們都會很樂於分享經驗,這跟我在臺灣過去遇到的情形很不一樣。
我因而推論他們能夠保有如此開放分享的態度,是因為對自己很有自信,覺得自己不會留在原地,而能不停的進步,所以也樂於分享自己的知識與經驗,甚至將經驗拿來開發新商品賺錢,很多新的攀樹裝備就是這樣開發出來的。
這也是歐美國家的科技總是走在世界潮流前方的原因之一。
臺灣其實不是小國:我們的優勢與限制
當然他們還占有很多優勢,這世界的運作方式並非這麼簡單,但我們先不在這本書中細究。
臺灣雖然是一座小島,但人口總數其實超過很多西歐國家,譬如說在西歐算是人口大國的荷蘭,也才 1600 萬人,但臺灣人口有 2300 萬人,以此觀點來說,並非小國。
此外臺灣的教育水準平均、基礎建設也很先進,相對比較匱乏的,反而是土地、水資源、能源等天然資源,所以居住在這塊島嶼的居民,必須以永續利用的思考方式來發展產業。

世界級的森林與產業:別再小看臺灣
我開始找樹以後才發現,臺灣島雖然小,森林資源卻是世界級的,世界上擁有樹高 70 公尺以上的森林地區屈指可數,大概不超過 10 個,面積才 36000 平方公里的臺灣島上,竟然蘊藏有大面積的原始森林及巨木,這是很難得的事。
另外我們調查南投神木村的樟樹公神木後,上網搜尋資料,才發現樟樹公樹高 48 公尺,是全世界最高的樟樹,遠遠超越第二名的樟樹樹高,所以臺灣的樹早就是世界第一了。
除了臺灣的森林是世界等級,臺灣很多產業也都是世界等級,譬如說前文提到的單車零組件生產設計,臺灣當之無愧是世界第一大國,大家所熟知的半導體設計生產也是。由於我做過喜普鞋蘭的保育計畫,所以被聘任為國內的拖鞋蘭苗圃執照申請的審查委員,才發現原來臺灣在拖鞋蘭的雜交育種也是世界第一,所以每年在臺南烏樹林糖廠舉辦的國際蘭展,總是能吸引到世界各地的專業買家來參加。

不過由於我們過去的教育,總是灌輸臺灣是中國大陸旁的一座小島嶼,我觀察到臺灣人隱隱有一種自卑的心態,譬如說若在國際研討會被提出問題質疑,講者通常會感到很高興,第一,代表我的演講有人用心聽,其次,有討論才會有進步,參加研討會的目的除了交朋友,再來就是集思廣益,畢竟自己關起門來做研究,總是會有一些盲點。但在國內的研討會問問題,常會被講者認為是一種挑釁或攻擊,這就是我有時候覺得很難理解的事。
所以我在這裡想期許同學,現在的社會即使坐在家裡,接收來自全世界各地的知識和新聞已經不是難事,臺灣雖小但世界很大,我們的目標應該要放在世界第一,就算達不到,至少我們的夢想夠遠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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