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後核廢浪潮下的蘭嶼青年。

街頭反核的蘭嶼孩童。
上一代人,為了家園為了我們走上了街頭。我們這一代人,能讓孩子們免於恐懼嗎?(圖載自網路)

“我的生命,是即將落下的夕陽,
但在我還有一絲氣息的時候,
孩子,我都要告訴你,
我們的肉體都會死去,
而在這島上核廢料卻永遠不死,
殘害我們的土地,腐蝕我們,
當我們累了,心靈會軟弱,意志會搖動,

但孩子,你要記得,
失去靈魂,你就失去了土地的庇蔭,
永遠不要丟失我們的靈魂,
土地讓你安身立命,萬萬是不能出賣的,
你要知道土地能給你的,
台電的金銀財寶永遠不能給。
根只有長在土裡,會有生命。“

反核的達悟耆老。
反核的達悟耆老。
族人們在前往核廢棄置場的沿海公路上。
族人們在前往核廢棄置場的沿海公路上。

在這樣的日子裡,回想起三年前,在微雨的天裡走進部落,
在涼亭上聽一個反核老者說話,在簡單的閒談裡,
聽他緩緩道出那些人生經歴,內心深受震盪。

這個老者,在許多年曾經站在大風細雨裡的蘭嶼公路上,

領著族人前進,然正如人的生命,有開始和結束,

如今這個老者,生命逐漸走入人生的尾端,

反核隊伍中的許多耆老接續離開,
新的青年世代如下一波的潮流湧上,
然而我們卻不願世世代代成為反核的舵手,
而要成為將核廢趕出島嶼的推手。
漫而長遠的路,只有併肩才能前進。

蘭嶼,我們的小島,我們的家鄉,
四千多個雅美人,
十萬多桶核廢料。
三十年的革命或許長遠,
足夠壕溝中的鐵桶爛穿,
或無數次的事故不斷發生,
而我們仍然在承受這不可承受之毒,
它像是不願離開的惡靈,
被棄置在我們的家園裡,
在上空盤旋,無聲地碾過這塊土地。

反核的浪潮,也在風雨飄搖裡延續走過了三十年,
今年族人們仍然走上了台灣大島的街頭,
這是一段撼動廟堂的長遠征途,
不知道這條路還有多長,還有多遠。
該如何撼動遙不可及的廟堂,
使他們真實地切膚體會到百姓的苦樂有多重。
那個應該要把對人生命的珍惜和對人尊嚴的保護,
之於人基本權利的尊重和捍衛,放在至高的地位,
將這些做為衡量執政者是否合格的根本前提的,
將核廢遷出,當權者無數次的謊言和承諾,卻是禁不起一次便戳破的泡沬。

幾十年前,蘭嶼人第一次為自已的家園走上了街頭。
我們曾經走在蘭嶼的沿海公路上,
那天飄著雨,天很冷,但胸口炙熱滾燙,
我們也曾手牽手集結在陌生的街道小巷,
手持著簡單的旗幟和布條,
街邊的行人用著疑惑的眼神,
看著從遙遠小島走上了台北街頭的你們,
當年你還是個孩子,
當年你還是個懞懂的青年,
當年我們的心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我們是達悟民族,我們只想捍衛我們的家園。
我們怒吼,宣誓反核的決心,

無論是卑微的期願,
“給我們的下一代免於恐懼的自由”,
或是憤怒的容顏,
只因為一次又一次,土地被強取豪奪。

三十年後,我們仍然了走上了街頭,
為了不被遺忘在反核的潮流里,我們拷問過去和未來,
我們吶喊,我們怒吼,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歴史和未來,請不要將我們拋在後頭,
在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的走上抗爭的路途中,
有什麼信念和願力推著人們持續向前,
今天是第幾次再度走上街頭,我們已經不記得了。
我們只知道今天的自已,面容多了歲月的刻痕。

如何用一首詩,能去形容一個民族的苦難。
文詞如何去裝飾核廢底下的萬物的消亡。
看著身邊小小的臉龐,頭上戴著反核布條,
在陌生的地方隨著父母親緩步前行,
那是彷彿看見當年的自已,那樣稚嫩和危脆,
而一切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或許沒有一首詩配得上人們所經受的。

三十年都過去了,三十年的路太長,
有的人心倦累,困頓,消磨,疲乏,
開始有各式不同的聲音,相互擊打,
像是還未打倒甚麼,卻被打倒。
在一次次的被傷害的島嶼人民心中,
什麼被犧牲了?又有甚麼我們絕對無法妥協。
即便令其衰落和麻痹,卻使我們不可能永遠止步不前。
或總是能以某種方式使自身復原的。
無論怎樣地被粗暴的蹂躪和對待,
總要比這蹂躪我們的力量堅持得更為長久。
竭力抵抗和推翻這被綁架的共同命運。

在談論起我們所在的這個島嶼時,
也能擁有一些有限的改變這個的希望。
為島嶼立命,為島嶼發聲,
能讓這個島再度開起花來,
明白沒有什麼是去白白承受而最終卻沒有得到的。
即使一釐米的爭取都是前進,
有不懈的挺身付出,
永遠沒有撼動不了的廟堂。

3 / 08日,族人在台北街頭反核遊行。
3 / 08日,族人在台北街頭反核遊行。

為了島嶼,也為了我們世代生存的家園,
keep fighting, and never give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