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位在義大利東部山谷的雞糞肥料廠Agrofertil在1980年代建廠時,為了讓濕答答的雞屎減少水分,大費周章買來烘乾機,更大手筆投資從日本買進雞糞粒肥製造機。然而,這些努力和花費都沒有換來他們想要的成果。
現任總經理馬禮亞尼尼(Francesco Marianini)坦承Agrofertil曾經走過的曲折道路,當時工廠式養雞場在世界各國蓬勃發展,但如何變廢為金,把海量湧出的雞糞製成有機質肥料,多數人還在摸索階段,而且各國條件不同,很難直接抄作業。
馬禮亞尼尼在1994年接手擔任總經理,經過一番分析後,他向合作社的20位雞農社員解釋,若要營利,設備和廠房必須砍掉重練,並說服他們再拿出一筆錢投資。如今,Agrofertil的會員擴充到52名雞農,每年處理他們運來的3萬公噸雞糞,營業額超過1500萬台幣。馬禮亞尼尼說:「現在總算有錢回饋他們,而不是要他們掏錢。」
合作社民主機制,回饋雞農
義大利有不少中小型的雞糞粒肥廠,但很少像Agrofertil一樣採合作社模式,依民主程序集體決策,利潤回饋雞農。加入合作社的雞農除了要遵守入社規範之外,也要與Agrofertil簽署個別的合約,明訂每年要繳交的雞糞數量和品質。馬禮亞尼尼說,原料來源清楚是最佳保證,無須針對產品多加吹捧,客戶就很有信心,這幾年來,他們的雞糞肥供不應求。
每家養雞場每年必須向政府申報養殖數目、估算排泄物數量、排泄物的去處等。馬禮亞尼尼每年跟雞農簽署的合約,也是雞農向主管機關交代雞糞去向的證據。如果雞農無法明白交代雞糞去處,主管單位有權查扣養雞場,直到改善為止。
過去農家把珍貴的雞糞保留給自家農地施肥,養肥的土地長出作物,餵養雞隻,形成循環經濟。但工廠式的養雞業斬斷栽種與畜牧的連結,成了「離地農業」,堆積如山的雞糞無處可去。Agrofertil以現代分工的方式達成循環經濟,協助雞農處理燙手雞糞,製成品質穩定,方便保存、運送和施用的雞糞粒肥滋養農地。
緩慢醱酵堆肥,如同熟成乳酪
Agrofertil合作的雞農超過九成是飼養肉雞,平均每兩個月送來一批混著麥稈墊料的雞糞。這些含水比例已經降到40%以下的生雞糞過篩之後,將在封閉式的堆肥區分兩階段醱酵腐熟。
根據歐盟規定,若雞糞要製成可以在市面上販售的包裝肥料,必須經過70°C以上高溫蒸熱至少一小時殺死蟲卵和沙門桿菌、大腸桿菌等害菌,但一些廠商加熱超過80°C,甚至飆上100°C,快速殺死壞菌,也一舉殲滅益菌。馬禮亞尼尼則用節能天然的方法,讓雞糞在室溫下靠著微生物作用緩慢醱酵分解。
在第一階段的兩個月,從40°C升溫到70°C的高峰,當溫度逐漸下滑,使用機器翻攪透氣後,進入第二階段,讓溫度升到將近80°C,進一步醱酵。經過長達100天到120天的緩慢醱酵,無數看不見的微生物分解了原本臭氣沖天的雞糞,殺死蟲卵、害菌和雜草種子,但保留了益菌等成分,形成珍貴的腐植質,聞起來像是熟成乳酪的厚實土味。
富含腐植質、微量元素,幫助恢復地力
土壤黑色的外觀和特殊的氣味源自腐植質,而簡化為氮磷鉀(NPK)三大成分的化學合成肥料,往往缺少成分包羅萬象的腐植質。化肥一時間衝高農地上作物產量,但多年施用後,常常是地力衰退,失去養分活力的土壤色澤呈淡黃色,彷彿得了貧血症的蒼白臉孔。
Agrofertil雞糞粒肥都經過認證實驗室的分析檢驗,含有腐植質的胡敏酸(humid acid)和富里酸(fulvio acid)達10%,還有超過30%的有機碳。馬禮亞尼尼說:「健康的土壤充滿活力,但偏廢氮磷鉀的化學肥料沒有腐植質提供的這些養分,久而久之,土壤變得營養不良日漸消瘦。」
化肥像是高熱量的速食,氮釋放的速度快,但作物來不及吸收,常常只吸收一半,一些果樹甚至只吸收了一成。這不僅是浪費還製造污染,作物無法吸收的氮肥經過淋洗作用,污染水源造成優養化,導致河川湖泊和海洋的藻類叢生。
富含硬蛋白(Scleroproteins)和膠原蛋白的雞糞粒肥則像是少量多餐餵食,氮在土壤中慢慢釋放,植株細嚼慢嚥完全吸收,減少浪費與污染。腐植質不僅提供植物營養的餐點,也能黏著土壤中微小的礦物顆粒,形成布滿空隙的團塊吸收保存雨水,供植物的根部使用。
農民眼見土壤日漸憔悴,常常又是添加有益微生物,又是補充各式營養配方。「這些成分雞糞粒肥就有,不需要另外添加。不可否認,雞糞粒肥比化肥貴,但除了氮磷鉀,還有腐植質、益菌、微量元素等,分攤下來成本未必比較高。」馬禮亞尼尼接著說,「更重要的是,長期使用會讓土壤更健康,而不是扼殺土壤的生命力。」
不過,並非雞糞肥都具備這些妙用。台灣廣泛使用的生雞糞醱酵腐熟不足,蘊積濕氣,除了傳播病媒、吸引蚊蟲和臭氣四溢之外,氮含量高釋放速度快,作物來不及吸收的營養鹽很容易積累在土壤,經淋洗作用滲透到地下水層,污染水源。
馬禮亞尼尼揣測,若檢測台灣長期施用生雞糞的農田,應會發現土壤的導電度偏高,「這意味著土壤鹽分很高,這會產生高滲透壓,作物無法從土壤中吸收水分,反而是土壤吸走了作物的水分。」結果是根部腐敗,猶如「燒根」,缺水的植株也會出現生長緩慢或是凋萎的症狀,如果農民繼續追肥,彷彿是提油救火,進一步摧毀土壤和作物。
雞糞粒肥性質穩定、方便運輸施用
義大利的雞糞變肥料有兩大途徑,一種是經過醱酵腐熟後,根據規範的時間、數量、作物種類施用在農地,另一種則像是Agrofertil製成粒肥。
雞糞粒肥的濕度降到16%左右,性質穩定,沒有再度醱酵的疑慮,Agrofertil依照不同作物和栽種需求,添加鐵、硼或硫。馬禮亞尼尼說:「製成粒肥完全要依照肥料製造的法規,和農民自行堆肥後施用,是兩套管理體系。」
農民堆肥的雞糞性質較不穩定,也比較難估計施肥的成效。粒肥的每一種產品都明列著濕度、酸鹼度、主要成分比例、添加物、微量元素比例,以及有機碳、腐植質的比例,農民可以清楚依照土壤和作物特性,估算需要施用的份量,雞糞粒肥也可以用一般化肥施做的農機噴灑,而且方便運送。
Agrofertil客戶包括雜糧種植者,需要大量施肥但又要避免因為缺少天然淋洗作用,土壤容易鹽化的設施栽種者,還有許多對肥料品質斤斤計較的大酒廠葡萄園。這一天,滿滿一大卡車的肥料整裝待發要前往法國。馬禮亞尼尼說:「我現在不是忙著拉客戶,而是忙著跟客戶說『不』,因為產量追不上不斷湧入的訂單。」
雞農和馬禮亞尼尼齊心打造的合作社找到了煉金術,曾經的燙手雞糞成了下金蛋的母雞。(文未完,請接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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