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血統的威士忌和蘭姆酒!虎尾釀淬煉稻米與甘蔗真味,立志做「有根的酒」

在鐵軌旁追逐載運蔗糖的糖鐵五分車偷拔甘蔗,是生長在台灣南部四、五年級生童年的集體回憶,但現在五分車僅剩在虎尾糖廠行駛。這甜滋滋的記憶,該如何永久珍藏?

虎尾熱血中年鄭文維在2002年踏入製酒產業,2015年創立「虎尾釀」,2019年推出第一支用台灣米製作的威士忌,三年後更推出台灣甘蔗製作的蘭姆酒,將「糖都」小鎮的甜香氣息封存在玻璃瓶中。這一路走來,有肯定也有質疑,他不計毀譽,堅持用在地農產品,盼望用製酒幫助台灣農業開創新路。

鄭文維與農民契作甘蔗,製成蘭姆酒,盼以蘭姆酒重新標示虎尾的糖業文化。(攝影/林吉洋)

WTO的米酒危機,引發熱血中年投入製酒業

鄭文維是土生土長虎尾人,家族雖曾在日治時期製麴,但是他的工作卻跟製酒毫無關聯。他當過記者、也在大學當過講師,之所以興起念頭投入製酒業並創辦虎尾在地酒莊「虎尾釀」,得從2000年台灣加入WTO說起。

為了加入WTO,台灣被迫收起本土產業保護傘,首當其衝的就是米酒,常見的「紅標米酒」從20元漲到185元,市面出現許多私釀米酒,更有人因誤食假酒中毒失明,甚至死亡。鄭文維聽母親抱怨:「台灣米這麼多,卻連買一瓶米酒都這麼困難?」加上全面開放進口,台灣農業興起一股悲觀的氣氛,特別是稻米,屢屢被點名危機。

鄭文維心想,自己身處嘉南平原,周遭一望無際全是稻田,「台灣稻米生產過剩,卻連一瓶米酒都要用搶的,為什麼不能普及,讓農民自己製作米酒即可,一方面去化過剩稻米、一方面加工品增加農民收入,豈不一舉兩得?」

於是2002年他成立生技公司,研發出第一台家用全自動釀酒機,當時法規逐步開放民間製酒,他認為只要農會購置機器,即可幫農民代工,製酒會變成普及事業。只可惜事與願違,民間製酒處處受到制肘,農民雖可申設小型酒莊,但僅限自用不得為他人代工,專業酒廠只能設在工業用地,最後鄭文維的自動化釀酒大夢並未實現。

外表溫厚的鄭文維,其實有一個浪漫與叛逆的靈魂,不計毀譽投身於建立虎尾地酒事業。(鄭文維提供)

酒是土地的賜與:推出台灣第一款「米釀威士忌」

「既然賣釀酒設備行不通,那乾脆就自己來作酒吧!」2013年鄭文維創辦龍澤酒業,與農民契作稻米來製酒做醋。他進一步分析市場數據發現,「2016年台灣人喝掉2700萬瓶威士忌」,以穀物為原料的蒸餾酒,放入橡木桶熟成三年,即是威士忌。他推想,「在蘇格蘭用麥芽作威士忌,在美國用玉米作威士忌,那麼在台灣當然可以用稻米作威士忌!」

鄭文維將公司轉型為專業酒莊,命名為「虎尾釀」,首批米蒸餾酒於2016年裝入橡木桶,經過反覆測試,終於在2019年推出第一款米釀威士忌,命名為「澤」,取義「土地的賜與」。2020年,副總統賴清德造訪雲林特別指定買這支酒,事後因公款買酒而引發輿論爭議,卻也讓這款「米釀威士忌」聲名大噪。

米酒做威士忌雖然受到矚目,評論卻是褒貶不一,更有威士忌行家提出尖銳批評:「口感與味道根本不能稱為威士忌」,認為米酒即便在橡木桶熟成取色,終究難以掩蓋米酒味,並定論稻米難以擔當威士忌原料。

鄭文維將台灣第一款米釀威士忌命名為「澤」,用以感謝土地的恩賜。(攝影/林吉洋)

不畏批評,做有根的酒

對於批評,鄭文維倒是很坦然:「酒的好壞評價,沒有對與錯。」他強調,威士忌風味鑑定是酒商行銷的標準,他不否認「米釀威士忌帶有米酒氣味」的評語,然而這正是他想要的風味,「麥芽威士忌有自己的風味,美國可以有玉米威士忌的風味,那我想尋找的,就是稻米威士忌的風味。」

「我要做的是有根的酒。」他指出,全球知名的百年酒廠都是作地酒,以在地生產充裕的優良農產品製作,「酒的流行會變,但是地酒不會改變。」他認為酒與作物都是根植於土地,他的目標是台灣米釀威士忌風味,也無意追逐其他的標準。

鄭文維義無反顧地投入製酒事業,友人陳先生忍不住感慨:「敢這樣做的人,必須要有一股傻勁。」因為在台灣酒類市場,即便本土大廠,也是小心翼翼按照歐美標準製作麥芽威士忌,鄭文維以台灣米製作威士忌,不只標新立異,更挑戰主流市場的風味觀。

雖然不是所有主流威士忌愛好者都能接受米釀威士忌,但是虎尾釀的理念,也確實在市場裡面吸引到一群特定的客群,例如虎尾在地畫家梁叔爰。

用地方的風味,召喚離鄉遊子的鄉愁

就像大多數雲林人,梁叔爰也曾離開故鄉到大都會工作,六十多歲回到故鄉,偶然在聚會裏喝到米釀威士忌,得知虎尾釀是在地廠家、以稻米製作威士忌時,她感動不已,「那酒的味道跟同鄉聚會的氣氛,在腦海裡面盤旋不斷,融合在一起留在喉頭回甘。」

「原來台灣米製成威士忌是這個味道」,透過威士忌再次認識自己的故鄉,這是畢生難忘的體驗,當梁叔爰得知虎尾釀的開發歷程,不僅成為米釀威士忌支持者,更以「虎尾釀」的故事創作繪本。

雲林是農業大縣,也有許多離鄉背井工作的遊子,他們的共通點就是濃厚的故鄉認同感,因為認同虎尾釀標榜的在地精神,成為虎尾釀的「熟客」。獲得肯定後,鄭文維開始研發新酒,而虎尾是保留最多糖業文化的重鎮,他想到了以甘蔗為主原料的蘭姆酒:「既然虎尾稱為糖都,也應該有自己的代表性蘭姆酒」,由此創造出虎尾釀的第二項代表作。

畫家梁叔爰偶然喝到米釀威士忌,深深為鄭文維的精神所感動,把虎尾釀創立的故事畫成繪本。(梁叔爰提供)

從糖都生根立足,推出在地甘蔗原料的蘭姆酒

鄭文維的童年回憶裡,冬天是虎尾糖廠的製糖季,每年12月到隔年4月,街上總是瀰漫霧氣,空氣夾帶著一股糖水香氣,那是虎尾糖廠製糖後排出的廢水。在物質貧乏的年代,製糖鍋爐排出的熱水用來供應糖廠的公共澡堂,虎尾居民都會帶著毛巾肥皂到澡堂洗澡,成為虎尾人的集體記憶。

鄭文維與莿桐農民契作青甘蔗榨汁,耗費兩年時間研製屬於虎尾的蘭姆酒,經過再三挑選,他精選 3 月出廠的台糖砂糖,經過冬天乾季的熟成,蔗糖風味最佳,製作成風味獨具的蘭姆酒。

鄭文維認為,製酒設備、技術,基本上大家都差不多,塑造風味特色的仍是原料跟環境。虎尾釀蘭姆酒主打台灣本土蔗糖與蔗汁,加上桶陳一年熟成蘭姆酒的風味,雖然橡木桶味道很強,但尾段可以體驗到台灣糖的蔗香,還有獨特的花香。

他感嘆道,現在國內大部份食品原料都是低成本進口糖,但是台灣曾是蔗糖王國,種蔗製糖水準優異,且國內高檔飲食業仍標榜使用台灣糖。鄭文維期待,台灣甘蔗做的蘭姆酒能帶動國產製糖風氣,讓國人在品嘗蘭姆酒的時候,想起虎尾糖業文化。

每當虎尾糖廠的列車通過,瀰漫甜甜的蔗香,也乘載虎尾人的回憶。(攝影/林吉洋)

立志做第一家台灣的百年地酒酒廠

鄭文維深信「酒是時間的記憶」,飲下後能在喉頭餘韻不絕,是因為酒的酯化過程來自於木桶裡長達數年的熟成,與環境條件密切相關,猶如「故鄉認同對一個人的影響」,這是地酒之所以能夠連結人與土地的關鍵。

「沒有人看好這條路,那就我來做。」外型溫厚的鄭文維,其實有一個浪漫而叛逆的靈魂,他堅持以製酒做出虎尾一方風土的味道,更要讓虎尾釀成為第一家台灣百年地酒酒廠,走出台灣「地酒」的康莊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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