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磚奶解密》進口冷凍牛奶加水,可加乳化劑、生乳、奶油特調,成本低廉,年流通10 萬公噸

走進 7-11 超商買杯拿鐵,店員拿出「 專用乳」,成分為水、濃縮牛乳。走入摩斯漢堡點拿鐵,來自光泉的業務專用乳瓶身標示為「自然牛乳」,成分則標示:水、濃縮牛乳。您是否好奇,濃縮牛乳指的是什麼?是台灣或是進口牛乳?

這些濃縮牛乳,就是業界稱呼的「冰磚奶」,由國外進口,冷凍可保存一年,再加入水,並視需要加入乳化劑、奶油或生乳等材料,還原成牛乳形式。冰磚奶成本不到鮮乳的四成,一年大約有10萬公噸流通於業務市場,絕大多數的超商、餐飲、飯店等業務市場的調飲,皆是冰磚奶的天下。

7-11供應的City Cafe 拿鐵使用冰磚還原奶(攝影/林怡均)

生乳經冷凝、濃縮,製成冰磚奶

何謂冰磚奶?台灣大學動物科學系名譽教授徐濟泰說明,國外乳品廠會將部分生乳乾燥製成奶粉,或是冷凍濃縮乳(frozen concentrated milk),冷凍濃縮乳便是俗稱的「冰磚奶」。而將奶粉、冰磚奶依比例加水後,就成為「還原奶」(reconstituted milk)。

屏東科技大學退休副教授林美貞表示,鮮乳含水率高達 90 %、保存期限短,製成冰磚、奶粉,可以節省運輸、儲藏空間並拉長保存時間,有助於調節乳品供需。

台灣大學動物科學系特聘教授陳明汝說明,若要製成冰磚,濃縮後的牛乳會進行減壓,並在零下 35 ℃ 急速冷凍,確保其蛋白質的安定性,冰磚奶的體積會縮為生乳的 1/3,運輸更有效率,而在全程冷凍條件良好的狀態下,冰磚奶的保存時間可達一年以上。

陳明汝指出,國內常用的冰磚規格有大小之別,大者約 20 公斤,小者約 11公斤,需要使用時必須先解凍,解凍方法有兩種,經濟實力較雄厚的大廠會添購機器,將冰磚弄碎添加溫水還原成液態乳,沒有添購機器的業者則會將冰磚奶置於「冷藏」溫度下解凍,低溫解凍可避免冰晶破壞乳蛋白結構。

冰磚奶出品形式(圖片來源/https://gvcreamery.com/products/frozen-milk-concentrate-fmc)

冰磚奶加水還原四倍,可加生乳、乳化劑或奶油特調

冰磚奶還原並不是加水即可,陳明汝說明,依比例調成液態乳後,會比照生乳製作鮮乳的程序,再進行均質、高溫殺菌。冰磚奶、奶粉可保存時間都超過一年,徐濟泰分析,還原奶不見得只用單配方,有時也會有不同比例的水、冰磚與奶粉調和而成,加入生乳、奶油等,應用上相當彈性。

在乳製品產業工作的陳先生(化名)透露,進口冰磚還原乳因運用彈性大、價格低廉,目前是業務奶的主流,各廠牌還會依據客戶需求調整冰磚還原奶,部分拿鐵專用乳會添加乳化劑、奶油等,讓口感更接近鮮乳。

中興大學動物學系助理教授陳彥伯解釋,1 公斤冰磚奶約可還原成 4 公斤的液態乳、1 公斤的奶粉可還原成 8 公斤的液態乳。奶粉體積更小,保存也不必低溫儲存,依比例還原得到的液態乳更多,為何冰磚奶會成市場主流?

陳明汝解釋,冰磚還原奶雖不是鮮奶,但比起保久乳、奶粉還原奶,冰磚還原奶的風味更接近鮮奶,特別是當夏天鮮奶供不應求時,冰磚還原奶常作為調節市場的用奶。

冰磚奶進口大戶:統一、光泉等,每公斤成本約25元

關務署資料顯示,2008 年起,台灣便有冰磚奶進口,中華民國乳業協會秘書長方清泉指出,儘管冰磚奶並非「液態乳」,不適用於 2025 年零關稅,但有廠商嘗試進口後,發現利潤驚人,而隨著國人乳品消費量增長,冰磚奶進口量也持續上揚。

國內目前冰磚奶進口大戶有統一企業、光泉、開元食品,以及「台灣牧場」。關務署資料顯示,2024 年冰磚奶進口量高達 2 萬 6368 公噸,其中 65.72 % 來自紐西蘭、34.28 % 來自澳洲。

若依四倍比例還原,國內冰磚還原奶已經超過 10 萬公噸。依照進口值和進口量回推,每公斤冰磚奶均價落在 100 元附近。加水還原成四倍重量後,每公斤成本約落在 25 元。

鮮乳、進口保久乳、冰磚還原奶價格比一比

中華民國乳業協會統計,目前台灣液態乳市場中,業務及零售分別佔 45% 及 55%,業務市場裡,進口乳佔比約八成。業務用奶型態主要為:鮮奶、保久乳及冰磚還原奶,三者業務價也不同。

《上下游》調查,國產鮮乳業務價約每公升 60 至 70 元、進口保久乳的業務價每公升約 50 至 60 元、冰磚還原奶業務價約每公升 40 至 50 元。

品名為「自然牛乳」,成分卻是冰磚奶

儘管一年有10萬公噸冰磚奶流通於業務市場,但消費者卻難以辨識。消基會於去 (2024) 年針對  74 家提供的「鮮奶」調飲的店家進行抽查,發現僅 8 家業者在店面或官網菜單上清楚揭露乳源,凸顯出台灣飲品的乳源標示透明度相當不足。

以摩斯漢堡為例,摩斯漢堡於櫃檯前販售「國產鮮乳」,但當《上下游》選購「拿鐵」時詢問乳源,店員無法回答,便直接拿出「業務專用乳」給記者檢視,品牌來自光泉,品名為「自然牛乳」,成分則標示「水、濃縮牛乳」,該牛乳明顯是「冰磚還原奶」,但消費者卻難以發現。

摩斯漢堡販售國產鮮奶,拿鐵用乳則為冰磚還原奶(攝影/林怡均)

四大超商拿鐵所用乳源多為冰磚還原乳

不只連鎖餐飲,四大超商現場供應拿鐵使用的牛奶也以冰磚還原奶居多。以全家超商為例,Let’s Cafe 專用乳的成分標示依序寫著:「水、濃縮牛乳、生乳」。亦即,專用乳中佔比以「紐澳濃縮牛乳」為主。

根據全家超商官網資訊顯示,現場調飲的「專用乳」,依序為紐西蘭和澳洲進口濃縮牛乳、台灣生乳。相較於全家如實揭露,其他同樣使用冰磚還原奶的超商如 7-11,自主揭露的資訊則非常有限,7-11 供應 City Cafe 乳源包含國產鮮乳以及冰磚還原乳,但官網僅註明:鮮乳來自台灣、紐西蘭、澳洲及日本北海道,對於來自紐澳的冰磚還原奶竟以「乳飲品」輕描淡寫帶過。

上:全家超商 Let’s Cafe 專用牛乳成分 (右),已於去年在官網自主揭露,並如實呈現專用乳成分以紐澳冰磚還原奶為主(左)

下:7-11 超商 City Cafe 專用乳使用國產鮮奶,也使用冰磚還原奶(右),但卻僅在官網(左)揭露鮮乳,冰磚還原奶的乳源卻以乳飲品模糊帶過。

冰磚奶應比照濃縮果汁管理,要求標示實際含量

方清泉指出,超商、超市、餐飲、飯店等業務市場的調飲,乳源標示刻意凸顯「國產生乳」,並藉此行銷,抑或是現場多販售國產鮮乳,但實際用最多的卻是冰磚還原奶,「根本是在混淆消費者。」

徐濟泰認為,冰磚還原奶既然是濃縮牛乳,應比照濃縮果汁進行管理,目前市面上的果汁都必須標示「原汁率」,所有使用還原乳、生乳的飲品都應標示「實際使用生乳的含量」。

學者認為乳飲品應比照果汁標示實際生乳含量(照片截自黑松官網)

陳明汝:牛奶不是果汁,要求標示徒增困擾

乳飲品標示還原乳比例是否有助於消費者識別?陳明汝認為,乳飲品不同於果汁,果汁過往沒有規範固定濃縮倍數,後來才出現規定需要標示原汁率,但牛奶不同,牛奶的認定有明確規範,冰磚、奶粉等乳源需要還原的倍數不等,若以固形物計算,含量甚至會高於成分無調整的鮮乳,標示並不可行也無必要,反而是徒增消費者困擾。

陳明汝指出,與其規範包裝乳飲品,更需要規範的是使用牛奶的手搖飲,手搖飲應揭露乳源,此外,鮮乳應透過口感做出差異化,生產端更應從源頭降低飼養成本,讓價格更有競爭力,口感、價格雙管齊下,才能增加國人的鮮乳消費量。

應源頭管理冰磚奶去向,更有利於查核、鉤稽

除了銷售端的標示,冰磚還原奶的亂象更應從頭解決。徐濟泰認為,過往冰磚奶進口業者常以「商業機密」為由,不願透露冰磚奶的去向,政府應加強監管力道,以法規要求廠商如實申報,才有利於衛生單位現場查核、鉤稽,確認乳飲品、現場調飲的乳源是否如實標示。

現在農業部和衛福部正合作試辦「鼓勵手搖飲業者自主揭露乳源」計畫。方清泉也透露,目前已有技術可檢驗飲品的乳源是否為國外,未來可作為政府稽核的工具,並呼籲國人,購買乳飲品時可直接向業者詢問乳源,讓所有資訊能如實被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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