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谷,巨石,黃蝶:鍾理和筆下的水底坪

文 / 圖:邱靜慧

端午前後是黃色粉蝶大發生的季節,每當晨間陽光溫暖了蝶的翅膀,黃色的葉片就開始飛揚起來,為炎熱的夏日增添了一道怡人的黃綠色帶。黃蝶總是翠谷裡最鮮明的記憶,讓人們誤以為只要照顧好黃蝶的食草─鐵刀木,就能持續展現美濃的驕傲,而忽略了雙溪水才是孕育萬物的母親。

美濃黃蝶翠谷,美濃人稱雙溪,境內卻不只有兩條溪。雙溪是「甲河」,兩條溪匯流客語稱「甲」,雙溪上游又有六秀坑、發誓坑、鹹泥坑溪匯流,另外兩條獨立的溪流則是蝴蝶伯公前面的東勢坑溪,與鍾理和紀念館入口平妹橋下、朝元寺前的水底坪。

水底坪,是鍾理和筆下的「磨刀河」。水底坪有一小支流與六秀坑相接,則為柚木之道。《貧賤夫妻》裡頭曾描繪平妹為了生計,而隨鄉民冒險入山偷伐柚木,為了躲過營林局的追查,放棄平緩的六秀坑溪,而選擇攀上另一端急陡的山頭,從水底坪溯溪而下。50年代至今,水底坪仍舊維持著一道石門的景觀,《笠山農場》小說對石門如此描寫:

這地方又深邃,又幽靜,河雙岸有兩巨石巍巍相對,有如一道關門。門很窄,很陡,水急如瀉。一出關門,河道放寬了,因此水勢便慢下來。河裡大石縱橫,就像一群出了欄門的牛,摩肩擦背。兩岸的喬木,環拱如蓋,下面清風低迴。藤長而大,狀似虯龍,一直垂到地面。 —《笠山農場》第二章

今年三、四月、五月分別各一次,我們首度以徒步溯溪的方式,走進了這條文學溪谷。

三月攀到天際的血藤老莖開著杯狀紫紅花朵,因為難得一見花期又甚短,夥伴直呼幸運。到了六月已經是果期,一旁卻也悄悄地綻開了毬蘭。四月全台最乾旱的季節,水底坪卻意外有許多小水潭,一隻等候多時的蟹終究用大螯捕到了溪魚當作早餐,潭水裡的魚蝦持續等候著天雨,連繫起他們個別的棲所。選擇一塊大石頭停下來,準備午餐,並請一名幼童朗讀小說篇章:

瓊妹坐在懸出潭面的岩石上,下俯潭水。潭水藍綠,徹底清澄,水中游魚,清楚可數。小指大的白哥,不時浮出水面,出人不意的翻一個筋斗,又一個筋斗。蝦伏在潭底,兩隻大腿笨拙地,在前面撩弄著。有的,那總是大的,則躲在岩穴下,祇伸出頭部,兩隻黑點─那是眼睛,猜疑的窺伺著洛在潭底簌簌顫動的陽光的碎點,似乎在給自己提出問題,那光明的東西是什麼。—《笠山農場》第八章

笠山農場裡,有山精饒新華,不僅懂得抓鱸鰻,也懂得嗅樹葉、摸樹皮來辨識山裡的方向。這裡也是鄉人取用山棕葉製作掃帚、採用金瓜霸藤以洗滌衣物的山林,更是追捕獸類的溪谷,萬物在此靠山吃山、各取所需各受餵養。

他們經過水生的沼澤;經過陰森而幽暗,飄著腐敗氣息的大森林;經過矗立的刺竹林,和湧出鐵銹色鹹水的磨刀河水源。他們看見猿,松鼠,羌,由他們身邊,或在樹梢駭然逃逸。有時,這些獸類並沒有現出形姿,你祇能聽見牠們驚惶遁走時在樹林間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響。 —《笠山農場》第十四章

循著水底坪往上溯,時間彷彿回到了50年代鍾理和筆下的磨刀河。

鍾理和紀念館就依著笠山邊、磨刀河畔而建,詩人曾貴海、鍾永豐,歌手林生祥在去年以《大地書房》文學音樂專輯記憶這位農人與土地的書寫者。循著木瓜樹的光影作家挪移著他的書桌─一塊木板;沿著水底坪,我們想像著笠山農場曾經的榮景,持續建構文學笠山與地景保存的現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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