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美族來說,媽媽是每個家重要的皇后。」部落皇后藝術咖啡館店長舒麥‧卡照沖著花蓮舞鶴的柚花茶,一旁擺著媽媽早上從家中果園帶回的植物,沿著樓梯走上頂樓,放眼望去是翠綠的海岸山脈及綠油油的稻田。
過去曾是舞者的舒麥,現在是咖啡館店長,取名部落皇后的靈感來自媽媽,「阿美族過去是母系社會,每個媽媽在家裡的地位很高。」兩年前,舒麥和哥哥優席夫(Yosifu‧Kacaw,著名旅英阿美族藝術家)一同回家把老家改成咖啡館與民宿,「卡照是爸爸的名字,舒麥‧卡照的意思是:卡照的孩子,舒麥,我們是太陽家族。」
從媽媽的雜貨店變成藝術風咖啡館
來到花蓮,沿著193線一路南下,行經瑞穗與玉里交界的瑞穗大橋,盡收眼底的是秀姑巒溪、春日綠色隧道以及兩旁的水稻田,過了春日國小後,每天定時停留的行動郵局剛開走,便看到斗大的招牌寫著「部落皇后」,鮮明的橘黃色從招牌一路到店內都明亮無比,
店內明亮的黃色是哥哥優席夫的主意,舒麥說明,暖黃色是成熟稻穗的顏色,春日裡看過去都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這邊很多人種稻子,從小看著稻子心情就很舒服。」她和哥哥都認為,既然回家開店,這間店從外觀、陳設到食材都要「越在地越好」。
從一樓到三樓,樓梯間、陽台的擺設都是優席夫的畫作或是其他藝術品,從畫作中可以感受到滿滿的生命力和熱情,「在部落的生活,是哥哥的靈感來源。」舒麥說明,哥哥優席夫大量使用阿美族常用色系紅、黑、白,以西洋畫的手法,畫出阿美族家人、部落族人的模樣,作品中女子的容貌,更是以舒麥為模特兒。
回到愛吃魚吃野菜的老家,重溫往日無憂無慮的生活
部落皇后藝術咖啡館位於花蓮玉里的馬太林部落,舒麥表示,馬太林是Matadim的音譯,原本的意思是指一種毒藤,「阿美族不只愛吃野菜,看到魚會變成貓科動物喔!」她說明,過去先祖會用這種毒藤的汁液,讓溪裡的魚暫時昏迷,然後把大魚抓起來吃,小魚留在溪中。
舒麥童年時在馬太林部落生活,十五歲離家北上,在台北生活了25年,生下女兒Nikar。為了讓Nikar也能無憂無慮的成長,此時家中父母年紀也大了,因此舒麥便決定回到花蓮生活,和家人商量後便將老家改造成部落皇后藝術咖啡館。
咖啡館取名「部落皇后」的靈感來自媽媽,「阿美族過去是母系社會,每個媽媽在家裡的地位很高,以前的男生是『嫁』到女生家。」
出嫁前是公主,每個阿美族媽媽都是部落的皇后
舒麥的外祖父曾是馬太林部落頭目,在位四十多年,育有6男6女,舒麥的母親排行十一,「媽媽從小就是成長環境無憂無慮的公主,到現在老了很多事情不記得,卻仍記得自己是公主呢!」舒麥說話的同時,媽媽剛好從果園帶回一株植物,興奮地拿給舒麥。
舒麥從媽媽手中接過植物,七手八腳的找玻璃瓶裝水、插花,「爸爸媽媽年紀大了,現在每天都去家裏山上的果園照顧果菜,會從山上帶香蕉、月桃葉等植物回店裡。」她小聲的補一句:「但她每次都拿很多,我要想辦法在店裡擺得美美的,媽媽聽到客人稱讚她種的好,她會非常開心。」
從外觀、陳設到食材都要「越在地越好」
咖啡館內提供簡單輕食,有公平貿易咖啡也有來自花蓮舞鶴的柚花茶,而點心則是舒麥手作的,當天到訪時,她的紫地瓜派剛脫模,「這是部落裡的人種的,做起來顏色很像藍莓派吧!」舒麥笑著說,保留了一點地瓜纖維的派,吃起來綿密而有微微的地瓜風味。
充滿植物的店門口有一處木台,「這是我們的賣菜區喔!」舒麥表示,附近種菜的人不少,全家人都認為既然開了咖啡館,也可以提供鄰居、部落族人作為銷售點。她拿起桌上竹籃中的蕃茄,「最常來送菜的是一位部落的阿嬤,這是她種的,我們都暱稱為『輪胎番茄』。」
不只店外的蔬菜,店內有販售部落族人自然耕種的稻米,咖啡廳的來客主要是外縣市觀光客,問起舒麥賣菜的情形,她笑著說:「假日客人比較多,就會比較多人買回去,平常沒賣完的菜就是我們自己煮來吃了!」她透露,接下來還要計畫上山去跟爸爸媽媽一起種菜,把家裡種的果菜一部分用在店裡。
族人自釀傳統糯米酒,重新上桌
菜單中最吸睛的莫過於微醺特調,分別有白寶石糯米香檳以及紅寶石糯米香檳,「其實不是每一族原住民都是喝小米酒,紅寶石跟白寶石都是糯米酒,白寶石是白糯米,紅寶石是紅糯米。」舒麥表示,阿美族傳統生活中,農耕是很重要的一部份,傳統族人會種植多樣的穀物,做為日常食物。
舒麥表示,傳統阿美族人各家都會有釀製穀物酒習慣,「各家手藝都不一樣,在沒有任何溫度計或儀器的年代,要釀出好酒是一門技術。」她說明,部落耆老認為釀酒是很神聖的事,整個釀酒過程必須專心且毫無雜念,「媽媽們會很嚴肅看待,她們說只要分心,做出來的酒會不好喝。」
舒麥感嘆,在阿美族傳統祭儀上,其中一項重要流程是各家會拿出自釀酒,敬長老並和族人分享,「現在會釀酒的人只剩老媽媽,每年祭典看到不少拿出來的酒是去便利商店買的。」她看到部落老媽媽們對於這些手藝的失傳感慨不已。
咖啡館內的糯米香檳是舒麥在豐濱部落找到的,但由於釀酒的老媽媽年事已高,體力不足以做大量生產,因此只要客人一多,店內糯米酒很快會被喝完。舒麥今年也開始學習釀酒,不只為了店裡用,也是希望留下傳統手藝,「其實這些是老祖先們的智慧,不應該消失。」
回到部落,與孩子一起說族語,分享美景美食
舒麥表示,自己和哥哥姊姊們所受的教育是提倡國語,並不鼓勵各地展現特色,因此同輩族人普遍不太會說阿美族語,「我們聽得懂爸媽說什麼,但比我們更小的部落弟弟妹妹,聽得懂的人更少了。」
舒麥回憶,以前的自己對原住民身份不太有自信,長大回家發現過去祖先留下的文化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例如:阿美族語,越來越多人不說,最後就沒人會說了。因此,舒麥返鄉時也將女兒Nikar送到全阿美語的Pinanaman河邊教室,接受以大自然為教室、全程阿美語對話的教學。
「送女兒去上幼稚園,我也要當老師。」舒麥表示,河邊教室的課程,每位媽媽每週都要輪值一天,去陪伴、教導孩子,而且必須全程阿美語,一開始送Nikar去上課時很不習慣,但女兒改變後,她的心情也不同了,「回來部落生活後,Nikar變得自信,阿美語講得比我還好,部落老人看到她,都會想跟Nikar說話,還會用族語跟我媽媽搶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