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女王01》從噴死它到愛上它,藥毒所蔣永正退而不休,40年雜草管理心法大公開

「我從開始工作到退休,四十年的青春都在跟雜草打交道。」農業藥物毒物試驗所農藥應用組組長蔣永正今年7月卸下職務,但她和雜草的緣分還沒結束。退休後仍時常有各地農民、社區團體熱情邀約她來講解雜草,在農民們心中,蔣永正是當之無愧的「雜草女王」。

農藝少女來到藥毒所,奉獻40年青春與雜草為伴

過去,雜草在田間往往被農夫視為眼中釘,是妨礙作物成長、搶奪養分的麻煩角色;現在,隨著有機、自然農法的出現,作物與雜草共生的草生栽培模式也漸漸浮出檯面。蔣永正的研究生涯,看盡了雜草由萬惡不赦到被接納的過程。

回想求學過程,蔣永正從中興大學農藝系一路唸到農藝所,畢業時25歲,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本想在碩士畢業後先休息一陣子,「結果沒想到送論文給老師時,老師劈頭就問我要不要去藥毒所工作。」於是在1980年8月1日,蔣永正進入了藥毒所當計畫助理,而這一待,就是40年。

「雜草女王」蔣永正,研究雜草四十年(攝影/林怡均)

當時的藥毒所還不叫藥毒所,「那時候叫臺灣植物保護中心,1985年才正式改制成為藥毒所。」在農藝系專攻植物生理的她,學的是如何提高作物產量及品質,到職的部門也是植物生理組,但研究重點是雜草防治與除草劑應用。到職的第10年,她再度回到母校攻讀博士,以在職進修的方式取得中興大學農藝博士。

因為名字很中性,蔣永正大學還沒入學就被誤會成男生,「同學看到『蔣永正』,都以為是男生,而且是180公分以上、會打籃球的精壯帥哥,結果大家看到我都嚇了一跳。」她說起這段回憶笑咧了嘴。她剛好是家族「永」字輩,父親依照易經為孩子取名,輪到她時本要取「貞」,但父親認為最後一個字音節用重一點好,因此選了「正」。

環島調查全台雜草,練習噴藥只為讓研究更貼近農民

「剛開始的任務是要消滅雜草,所以要知己知彼。」蔣永正表示,過去主流看法認定雜草對作物是危害,工作期間常到不同作物的田裡調查草相,「特別是台灣主要作物,像是水稻、蔬果類作物的田間雜草,都要強迫自己認識。」

除了作物田間雜草,蔣永正也要認識陸生及水生常見雜草,記下雜草的樣子後,一一從農民口中及國內外文獻,去了解雜草的特性,「尤其是如何生長、蔓延跟繁殖,還有雜草在田裡對作物是什麼樣的危害。」

蔣永正平均1至2年就會做一次全島草相調查,她會到各地考察、拍照,詢問農民的除草方式、使用藥劑等,做詳實記錄,「變成組長之後比較忙就沒辦法那麼常去,但我很喜歡調查跟互動的過程,會讓研究更有方向。」

了解雜草生理特性後,蔣永正還要知道各除草劑的作用機制、可防治雜草種類,「對當時農民來說,認識田裡的雜草就是要消滅它,所以會非常在意除草劑的藥效。」她回憶,當時為了確認藥效,會揹著施用工具到試驗田間施用,甚至請同事站在旁邊按碼表計時,「施用濃度、走路速度、噴出來的水霧飛濺範圍,都要貼近農民,這樣才有意義。」

田區噴藥實作演練(照片提供/蔣永正)

對雜草日久生情,從草相可看土相

隨著時間、越來越深入的研究,讓蔣永正對雜草的觀感起了變化。「我對雜草應該是日久生情喔。」她笑了笑,研究過程中她漸漸發現:除草劑對種植區域的環境生態、生物多樣性,以及土壤肥力都會造成衝擊,而雜草其實可以是讓農民認識農地環境的引路人。

蔣永正表示,過去認為除草劑的作用機制是抑制植物生理狀況,例如:針對禾本科雜草特性來運作而不影響主要作物,如此一來,藥劑毒性應該相對低。然而,越來越多研究文獻證實除草劑的環境賀爾蒙效應,讓她更加注意:「除草劑使用是否合理?過度使用也會使環境受到傷害。」

各式雜草有不同生長特性及環境需求,農地裡的草相其實可以一窺土壤狀態,「雜草本質上就是野生植物,它們的出現絕非偶然。」蔣永正舉例,車前草很多,表示該區土質緊密而通氣不佳;酢漿草多,土壤偏酸性而潮濕;馬齒莧出現,則是該區土壤肥沃;莎草多表示土壤排水不良;薺菜多則表示土壤較貧瘠;菁芳草的出現則代表土壤適合植物生長。

「農民都會問怎麼除草,我會告訴他們:為何不要雜草?先看看田裡有哪些雜草,想清楚要除掉的是哪些、要留哪些?」蔣永正表示,雜草的認定非常主觀,一般來說被判定為沒有利用價值的野生植物即是雜草,但其實這些植物的價值只是不夠被重視。

蠅翼草相當適合用來做草生栽培(照片提供/蔣永正)

草仔粿、百花蜜都需要野草,還能監測空氣污染物、吸附重金屬

野生植物的利用最常見的當屬野菜,蔣永正以原住民常吃的野菜龍葵為例,其他野菜像是被稱作「清明草」的鼠麴草,常被用來製作草仔粿,而在水稻田裡常見的鴨舌草,又名學菜,在高雄美濃地區是餐桌上的佳餚。

除了人們的直接利用,野生植物在環境裡也能為其他生物帶來好處,例如:蜜蜂。蔣永正表示,市售蜂蜜中常見品項之一的百花蜜,便是從被歸類為蜜源植物的大花咸豐草花蜜而來。

雜草就像是土壤的皮膚,沒有草的土壤,就失去了活力。蔣永正強調,「對土壤來說,雜草可以改善土壤透水性、保土保水,並提高土壤有機質和微生物活性。」

蔣永正表示,雜草也可作為空氣污染的監測,像是龍葵、昭和草、大花咸豐草等,可用於監測臭氧、氟化物等空氣污染物;此外,雜草也可用於吸收部分土壤重金屬進行植生復育,例如:布袋蓮可吸收污染水中的鉛鎘銅汞等重金屬。蔣永正在藥毒所裡也種有一池布袋蓮,就近觀察研析其效果。

大花咸豐草是蜜蜂的最愛(攝影/陳興宗)

單株野草種子量可達2萬多粒,在土中可保存50年

「雜草就是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蔣永正表示,雜草在環境中無處不在,無論是農地或是城市公園、校園都有其蹤跡,而雜草對環境的高度耐受性、快速繁殖、蔓延以及特殊的萌芽及休眠性,給人永遠「除不盡」的印象。

大多數雜草,特別是一年生植物,無論環境是否適合,都可能產生大量種子,例如:水稻田間的稗草,一株便可產生七千粒的種子量、馬齒莧為五萬粒、青莧則有十一萬粒之多。蔣永正調查統計後發現,常見的60餘種雜草的平均種子量,單株可達2萬6500粒。

「環境的土壤等於是雜草的種子庫。」蔣永正表示,雜草種子數量繁多,大部分雜草都有休眠特性,是植物在惡劣氣候中演化出的自保機制,例如:野莧種子壽命約一年多、稗草種子在土中可保有活性13年、匍匐薊20年,某旋花科植物種子甚至可在土中保存50年之久。(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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