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怡陵（上下游特約作者）
想到北斗，你會想到什麼？「吉發咖啡」的負責人邱筠喬說：「以前在彰化市讀書，只要說我是北斗人，大家就說：『喔，斗六』。」這個連彰化人都有聽沒有懂，常被定位為「田尾旁邊」的鄉鎮，近年開始出現一群青年玩市集、辦講座，讓北斗熱絡起來。
這個青年社群叫做「寶斗青村未來式」，催生單位是以大豆為食農教育主軸的「田野勤學」，創辦人陳光鏡申請國家發展委員會「地方創生青年培力工作站」的補助，2021年開始以「北斗郡守官舍」為活動基地，為北斗沉寂已久的生活吹起陣陣漣漪。
寶斗青年大串連，凝聚力量挺家鄉
這天，「寶斗青村未來式」的成員齊聚，分享返鄉心得的酸甜苦辣，也分享彼此近期的經營動態、交流意見。除了帶頭的「田野勤學」，還有開餐飲的「茉莉莉」、「野花小姐」、「哈比雪兒」、「吉發咖啡」，特色文具品牌「藍濃道具屋」，以及承接上一輩事業的「遠東原木家具」。
這些青年返鄉發展的時間大多落在一到五年之間，在工作站建立之前，林湧泉等人就自發籌組「寶斗之光社群」，籌畫青年論壇、讀書會以及市集活動。青年論壇每個月邀請在地創業青年分享品牌創立的歷程，北斗及鄰近城鎮的商家、教授、舞蹈家、藝術家因此慢慢聚攏，蓄積的能量也促成 2021 年 2 月 28 日的首發市集活動——「寶斗舊時光市集」。
市集主辦單位「吉發咖啡」串聯 16 個品牌出攤，遠近鄉親都來相挺，讓邱筠喬在臉書寫下感動：「在無酬也不知道能做到多大的情況下，力挺的就是一群單純想要為地方出力的人，那種感動，說不上來，但鼻頭酸酸的。自己的家鄉自己挺，不只是說說而已。」
同年下半年，國發會計畫下的「寶斗青村未來式」開始運轉，工作團隊舉辦「回家的理由」、「我在品牌的路上」座談，邀請地方的青年品牌分享返鄉後的真實苦樂。黃暉紋曾在薰衣草森林擔任要職，回鄉後創立甜點品牌「野花小姐」，有一回演講完，聽眾中有位年長的科技業高階主管站起來說了一席話，讓她印象深刻，「他發現在地青年動起來了，覺得家鄉有希望」。
懷抱理想返鄉，重新定義生活與工作的價值
許多年輕人回鄉是為了陪伴父母。黃暉紋與姐姐黃子綾過去都在大城市的餐旅界開疆闢土，意識到父母逐漸年邁，五年前以減塑、使用在地食材為理念，在彰化合開「茉莉莉」餐廳，營業時間只到下午 5 點，剩下的時間就可以陪爸媽。同樣為親情返鄉的，還有經營「哈比雪兒」親子餐廳的劉殷銘。
邱筠喬也為了重建與家人的連結，而開了「吉發咖啡」。不只賣咖啡、讓在地婦女寄賣手作品，也發起流浪動物募款音樂會、王功漁港淨灘、掃街等活動。「年輕人可能沒辦法捐很多錢，但一定會有心力想做這些事。」她從自己關注的議題出發，希望讓在地人也能有都會般的多元生活。
青年們各自埋頭耕耘，也抬起頭看見彼此的需求，牽手合作。「田野勤學」陳光鏡常常舉辦食農課程，但自家場地胃納量有限，而「哈比雪兒」場地寬闊，所以就利用「哈比雪兒」冷門時段推出豆腐披薩親子手作課程，創造雙贏。此外，他也為協助生產豆腐模的「遠東原木家具」推出豆腐模 DIY 課程，挖掘出家具的潛力客群，成果有目共睹，引來在地的顏料工廠、米糧商等紛紛探問：「有沒有什麼路線可以把我們串在一起？」
返鄉不是只有浪漫，還有無止盡的挑戰
回鄉是為了陪伴父母，但衝突也往往來自兩代之間。「遠東原木家具」的游蕙君結婚後嫁到彰化，就得面臨許多與上一代經營理念上的差異，例如長輩認為小型木藝品不賺錢。但她看重的價值不在於利潤本身，「我很關注文化創意、地方創生等議題，對於自己可以投入並幫助這些事情發展，我是很開心的」。她觀察到，彰化有滿多青年回鄉接手家業，兩代溝通交戰不斷上演，有些家庭因此關係破裂，年輕人再度離鄉。
對於在都市兜轉一圈再回鄉的青年來說，還得面臨與家鄉臍脈斷鏈的問題，人才等資源都要重新建構。「每個老闆都會有無數睡不著的夜晚」，「哈比雪兒」的劉殷銘說到這句話時，「寶斗青村未來式」的夥伴們點頭如搗蒜。長期以來，北斗年輕人外流，導致適合的人才難尋。但透過「寶斗青村未來式」與其他品牌經營者相識，可以互相交流經驗找解方，才發現自己並不孤單。
關於人才，在彰化田尾做設計並開文具品牌「藍濃道具屋」的賴正晃也有痛點。「鄉下找不太到設計師，設計師前仆後繼到大都市就業，造就一個奇特的現象：台北一個設計師的薪水可能介於2萬8到3萬4之間，彰化剛畢業、最普通的設計師，就要3萬4起跳。」他哈哈大笑說，他們的設計師現在過得滿爽，因為在鄉下的生活成本很低，但薪資水平跟都市一樣。
為地方播下改變的火種，「讓大家想待在彰化」
青年返鄉耕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為地方擦出火花。
賴正晃做的是設計，不受工作地點的限制，2019 年搬回彰化老家，希望可以更接近文化考察的現場。他如八爪章魚般多方延伸出許多工作，例如：推出藍染製品、設計以彰化二林葡萄和家傳鼠麴粿等為題材的墨水，用彰化設計語彙幫在地廠商的商品重新包裝，也推出「田間設計酥」Podcast，用彰化口音講彰化的事，「我想讓大家覺得彰化有趣，想待下來工作」。
2021年，賴正晃幫田尾鄉公所執行「東野良田培力工作坊」，除了邀請民眾自己搭建教室，還規劃一系列活動，包含綑稻草人、白鷺鷥裝置集體創作、地方工作設計和推展方法的工作坊、田間現代舞表演等。「地方民眾開始覺得，彰化好像有些可能性。」有民眾很快找了塊地，計畫舉辦食農教育體驗。
而黃暉紋和黃子綾的「茉莉莉」餐廳，也是從無到有，推廣自己堅持的理念。他們是全彰化第一家使用不鏽鋼吸管的餐廳，剛開始還被其他店家嘲笑，現在則是越來越多店家陸續跟進。過去為了上一堂乾燥花、鉛筆畫的課，很多彰化人會特地跑去台中，因為彰化沒人開課。茉莉莉開店後，除了廣邀手作老師，也邀請四處流浪教學的彰化老師抽空在家鄉開課，至今已累積出各種年齡層的學員。
北斗進化中，成為在地青創的支持系統
「寶斗青村未來式」成員的活力為北斗帶來動能，地方活動不斷增生、進化。對照以往，陳光鏡猶記得，過去「田野勤學」的活動都在 3 點半結束，客人總會問他附近還可以去哪裡。他google發現，網路上不是推薦吃肉圓，就是買肉乾、三明治。如今的彰化，可是增加了很多選擇。
「寶斗青村未來式」也是青年創業者的支持系統，不只可以天馬行空交換夢想，也可以藉由取暖討拍找到解決困境的路徑。黃暉紋說：「這裡日漸累積了很多資源，未來北斗或附近鄉鎮的青年想要創業時，可以先來這邊，不管是見習也好，交流資源也好，可以明白自己還欠缺什麼，或者我們也可以幫他們激發出潛在的能量。」
北斗的在地青年正以他們過去層層堆疊的生命經歷，與在地氣息交融、激撞出嶄新多元的元素，牽動著地方的生活樣態。同時，也為未來返鄉的青年培植厚土，供給地方源源不絕的前進養分。
延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