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大圳完工近百年,造福嘉南平原農民,農水向來無缺,今年卻破天荒首度面臨全年停灌危機!農田水利署至今(5)日仍未宣布放水,農民不知該不該整地翻土?育苗場更不曉得如何預留作業時間?品牌米商為分散風險,改到灌區外尋找農民契作,連年休耕已引發嘉南米倉產業鏈崩解危機。
繼上半年休耕後,水利單位原預期 5 月後可紓解水荒,沒想到 5 月梅雨僅有小補,6、7 月午後雷陣雨幾乎沒下在集水區。農水署 6 月中旬時宣布二期作一、二組照常放水,但隨後即停水態度轉為觀望。農水署雖稱未到最後關頭,絕不會輕言休耕。但許多農友已抱悲觀想法:「號稱台灣米倉的嘉南平原,終於要創下首度全年休耕紀錄。」
青農:休耕與否越晚宣布,工作越增加難度
艷陽高照原本是稻穀生長的養分,卻曬得嘉南平原成千上萬稻農心亂如麻,面對連續休耕危機,只能天天望著老天爺賞口飯吃。但現實擺在眼前,老天不作美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政府尚未宣布是否停灌,該不該整地?育苗場到底要不要準備?這些都是問題。
官田青農聯誼會會長陳鴻偉表示,現在情況是「整地後萬一停灌,成本得自己吸收。如果不整地,一旦供水也會措手不及。」台南二期稻作固定在大暑至立秋過一個禮拜插秧,今年節氣落在 7 月 23 日到 8 月 15 日,「太晚宣布,若錯過插秧節氣,穀子發育不良,說不定最後也是白忙一場。」
對於類似陳鴻偉「小地主大佃農」承租土地走規模化、專業化的青農而言,「宣布時間越晚,成本會墊得越高」,嘉南灌區面積數萬公頃,大家若同時啟動,會發生搶水、搶曳引機,搶插秧機等情況,晚一天宣布都會增加後續作業的困難度。
補償發放牽涉租/佃感情,宛如跳恰恰
更現實的是,停灌後若要發放補償金,承租戶將再次面對地主/佃農「誰領補償金」的問題。如果是小地主大佃農制度,基本上政府登載有案,一人一半已經是默契,但是走「口頭契約」的租戶就比較麻煩。
雖然政府宣布實耕者優先補償,但陳鴻偉表示,口頭契約的租戶主動開口去要,若地主不明理,對青農而言會是一種風險。大家談得不愉快,補償金到手可能以後就租不到這塊田,等於得不償失。
「一人一半的話,地主純粹是多拿,自然沒意見。但是農民還要負擔翻土綠肥種植成本,後續又沒有收入,拿那一點補償金其實意義不大。」對陳鴻偉這樣經營自有品牌的青農而言,能夠耕作生產才是從農的目的。
育苗場:年年休耕,嘉南平原稻米產業恐崩解
經營育苗場的青農阿旗跟夥伴頂著逼近 40 °C 高溫在育苗場整地,不過由於已經快要逼近育苗場預留作業時間的底線,阿旗一邊流汗一邊說,育苗場是產業前端,插秧前至少兩個禮拜備妥秧苗,但至今未沒消沒息,讓他們不知如何規劃,只能「頭殼抱著燒」。
阿旗細數:「2021 年百年大旱休耕,2022 年大區輪作休耕,2023 年一期作強制休耕,現在連二期作都快休耕,再這樣下去,稻米產業鏈快要崩解掉了。」他認為休耕補助有利地主,但無助於產業進步,產業鏈包括農民、代耕業者、育苗業還有碾米廠,連續休耕已讓產業信心動搖,可能會讓一些人選擇退場,導致規模越減越少。
阿旗認為,政府希望農民轉作雜糧黃小玉(黃豆、小麥、玉米),問題是嘉南平原明明適合稻作,有全世界最發達的水利系統,改種雜糧成績並不好,為什麼偏偏連年休耕,荒廢土地?阿旗認為「天公不下雨固然是原因,但農業用水默認不是放在工業前面」,也是原因之一。
連年休耕產業鏈重組,嘉南品牌米廠被迫覓地契作
後壁區南 80 縣道上,芳榮米廠規模宏偉的乾燥中心坐落田區中間,此時農田原本應在翻土整地積極備戰二期稻作,但驚人的是,周邊田區卻是雜草叢生。米廠執行長黃麗琴肅穆地說:「連年休耕,農民休耕有補助,但是資材行、碾米廠並未被關注,勢必要到外地找貨源。」
言談之間,一台運送米穀的貨車緩緩駛進乾燥廠,「那是從台中運回來的濕穀」,現在芳榮米廠不敢在嘉南灌區擴大契作面積,竟然須遠赴台中集貨。「現在契作的區域必須分散風險,要到嘉南灌區外找農民契作,但是這些都要從頭開始訓練,還有運輸成本疊加,都在增加經營風險。」
嘉南平原休耕,芳榮米廠仍須維持出貨質量,衝擊百年老店的經營策略。她說道:「品牌米不求量但要求質,輔導農民不要按慣行用肥,改為田間管理,但是溝通不容易,畢竟耕作數十年經驗累積,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黃麗琴認為,嘉南平原稻米產業確因缺水問題已產生裂痕。「一年、兩年,大家還可以忍耐,但已經連年如此,調整在地策略會更保守。」
農田水利署: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休耕
嘉南大圳灌區可能首度全年度停灌休耕,再度牽動供水「重工輕農」的結構性問題,對於宣示要穩定農業供水、由民間組織升級為公法人的農田水利署更是難堪。農水署發言人陳衍源表示,嘉南地區灌溉面積 4.2 萬公頃,分六組供灌,其中一、二組已在 6 月 21 日供灌,三、四、五、六組還需視水情狀況滾動檢討。
他解釋至今難以宣佈停灌與否,是由於「一、二期稻作水情狀況評估標準不同,上半年是枯水期,下半年是汛期,很容易一場大雨就改變局勢」。至於農民質疑停灌是為工業用水犧牲農用水,陳衍源強調,「一期休耕的決策,是因即使放水,也不夠灌溉兩期作田區 1.9 萬公頃,無法供應到收割。」他認為二期稻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輕易宣布休耕,因此還需要觀察。
經濟部水利署副署長王藝峰表示,「停灌與否是農水署的決策」,然而明顯的事實是,曾文水庫蓄水量只有 12.2%,加上烏山頭水庫的存量,目前可供水總量只有 1 億 1 千萬噸,「但嘉南地區六區如期供灌,將消耗掉 2 億 7 千萬噸(水)。」現況明顯不足供應全區,所以無法貿然放水,但他認為最遲 7 月中旬應該就會拍板決定。
不過對農民而言,烏山頭-嘉南大圳系統是農民資產,如今任憑水利單位撥算水資源帳,農民依舊覺得吃了悶虧。
嘉南大圳破天荒全年兩期稻作停灌,引發水利會歷史爭議農民難以心服
隨著《農田水利法》在 2020 年上路,水利會轉型為農田水利署,雖然《農田水利會組織通則》提及「農田水利會以秉承政府推行農田水利事業為宗旨」,但農民記得的是,烏山頭-嘉南大圳系統早在 1920 年興建,當年是農民付出田賦、水租及勞役完成。
當初設定為水利組合(合作事業),主體應是農民,現在收歸國有後,農水署曾表示停灌前會徵求農民同意,但問題不是這麼簡單。陳鴻偉以 2023 年一期作為例,水資源調度是農民被迫同意,當初說好是召開意見調查會,實際上是公布補償辦法座談會,地主身兼農民當然同意,但是佃農不見得獲利,又得增加農田整理成本,現實非常無奈。
工業持續擴充,發展失衡;嘉南平原日漸黯淡
台南社大環境小組長期研究水資源,研究員吳仁邦認為,部會首長老是要大家節約用水,但從未評估過南台灣到底有多少資源,「南科擴充一個廠,一天就是幾萬噸(用水),橋頭科學園區也在建設,再來呢?屏東也要蓋科學園區,台灣有這麼多水跟電嗎?」他質疑政府部門只是一昧追求發展,卻未評估台灣國土資源的侷限。
台南市無米樂稻米促進會總幹事張美雪認為,「嘉南平原有最好的水、最好的土,插秧之後綠油油一片,結穗的時候看到飽滿、黃澄澄的稻,怎麼看都美,一再缺水休耕,對地方是很大傷害,地方營造賣故事賣感動,背後文化情感的主元素就是稻田。」沒有稻田當畫布跟舞台,只剩雜草叢生,嘉南平原也黯然失色。
看到圖片,隨著淤積,山區離海洋越來越遠? 應該也降低水氣進入山區的趨勢? 因為可能在沿海淤積區就上升成雨? 水田應該多少也算是蒸騰旺盛的區域? 不過應該也有讓水停留在陸地比較久的效果,只是,就不是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