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克羅埃西亞空屋筆記(5)Squat人生─何謂垃圾 dumpster diving

編按:作者為成大環工系學生,在克羅埃西亞當交換學生學習農業,本篇接續前文,在squat(佔領空屋)行動後,繼續討論何謂「垃圾」的定義,以及這些「垃圾」被繼續使用的可能性與生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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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mpster diving,就我的定義來說是找垃圾回收利用甚至食用的行為,dumpster是一種大號的垃圾箱,通常用來裝超市、企業、醫院或是公寓大廈的垃圾,diving應該是講高空彈跳,之所以這樣形容是因為垃圾箱太大了,許多找垃圾的人常常會半個身子伸進去裡面或甚至直接跳進去。

在歐美,這類的行為很多,甚至非常普遍,在克羅埃西亞的路上每幾分鐘就會看到一個人手拿著好幾個塑膠袋邊走邊翻路邊的垃圾桶看有沒有好東西。至於台灣呢….不太清楚,街上比較常見的是撿破爛的阿公阿嬤,一個人在外面翻垃圾桶應該會被當成遊民或是乞丐吧。

被當垃圾的用品

Squat基本上就是一個由「垃圾」拼湊出來的地方,這裡的家具幾乎全部都是他們在路上撿來的,每個月會有幾天的夜晚,人們會將家裡不要的大型垃圾全部丟到門外或街角,然後會有垃圾車來收。

他們沒事的話就會推著手推車在路上找看看有沒有用的上的東西,什麼沙發、餐桌、杯子鍋碗瓢盆甚至馬桶都是路上撿來的,我只去過一次,那一回我們撿到了一個原木書桌,抽屜的把手斷掉了、一個裝飾華麗的鏡子、一堆筆記本、一台沒電池的單眼相機、好幾本外文教科書、一堆衣服跟帽子洗完後被放到免費商店。

當然還有一些有趣的東西,比如說這台十幾年前的任天堂,撿到這個大夥可樂了,把搖桿修好以後那幾天晚上大夥的固定活動就是重溫童年最熱血的超級馬力歐。還有這一大堆DVD影片,絕大部分是殭屍恐怖電影,是一個失戀的女生發失心瘋買回來的電影,看過一次之後就全部丟掉了,結果變成我們那幾晚每天晚上都在尖叫聲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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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當垃圾的食物

其實我沒什麼資格寫這篇,因為再怎麼說我們在squat裡面靠麵包店、菜市場還有免費商店基本上已經「豐衣足食」了,基本上沒必要去找垃圾桶,但是帶我進來的沙發客Lea卻非常熱衷,之前她跟她的澳洲男友在巴爾幹跟土耳其搭便車旅行時便常常做dumpster diving,所以我跟她在晚上超市都關門後,在城市裡面邊散步邊找超市的垃圾桶兩三次。

第一次去真的一整個不適應,主要就是超怕被別人看到的,何況我又是一個亞洲人一整個超明顯,另外雖然超市賣場的垃圾桶會有分裝蔬菜、包裝、加工品等幾類所以其實令人意外的比較不臭,但也只是比較而已,第一次聞還是很不習慣,不過當我跟著Lea一起打開垃圾桶後,髒話就罵了出來,竟然真的什麼都有!

在垃圾桶裡的食物:竟然連全雞都有!

看起來髒髒的很噁心,不過裡面也有許多很OK的食物,而且這些食物之前也都是放在超市從原本好好的放到爛掉才被丟到這裡的,通常蔬菜的話要狀態非常好他們才會拿,因為即使大家從來沒有因為吃這些食物而身體不舒服,但是這些暴露在外面的蔬菜非常容易遭到汙染,雖然看起來只壞一小角但有可能已經擴散到全部了。

比較有趣的部分卻是加工品的垃圾桶,簡單來講就是所有在超市價上會出現的東西都會出現在垃圾桶裡,餅乾蛋糕是最常見最安全的東西,通常就是被壓碎了,反正我們也是要咬碎才能吃根本沒差,容易壞的乳製品也很常見,優格、起司、奶油、布丁、牛奶等都直接丟到垃圾桶,這類就有可能會有壞掉的比較麻煩,尤其是牛奶就真的幾乎都是不能喝的,但是我們竟然曾經一次撿到五盒奶粉,還是有機的專門給嬰兒當母奶用,我們笑歪了,那幾個禮拜我們喝咖啡都加奶粉。

最後一種是我在克羅埃西亞沒機會看到過但是Lea跟義大利人Marco都非常重視的一類…肉。我整個不敢相信Marco跟我說他們之前在義大利每天晚上都會在垃圾桶裡面撿到兩到三隻「全雞」,還有一大堆像是牛排或是豬肉片等肉品,甚至可以撿到燻鮭魚,想到這些動物在惡劣的農場度過了一生,毫無反抗能力的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別人卻將他們的犧牲當垃圾丟棄,而且還這麼多,差點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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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撿到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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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gan:吃別人不要的食物

我遇到大概半數的沙發客跟所有住squat的人都是素食者、或者曾經是素食者,然而吃素的原因卻跟台灣大相逕庭,沒遇過半個因為宗教而吃素的,有人因為舌頭失去味覺而覺得既然感受不到美味何苦殺生、有人單純覺得肉比較貴不想買、有人覺得利用動物本身就事件罪惡所以連蛋奶蜂蜜都不吃。

但我目前最認同的,則是幾個squat裡的人們,還有跟我一起修動物倫理的奧地利女生,那個奧地利女生說她吃素,但是拜訪他爺爺在鄉下的家時常常會有他們在森林裡獵的鹿或是兔子,那樣子的肉她就會吃,她其實不是吃素,只是單純拒絕現代畜牧將動物視為商品而非生命的生產模式。

可是我比較常聽到的思維卻是雞豬牛羊本來就是被生產來吃的食物,吃他們是理所當然,而吃那些在山裡面自由跑來跑去的山豬、山羌、飛鼠卻是極度殘忍無人道的。如果我們可以選擇,有多少人寧願當農場裡的牲畜毫無尊嚴的被送到生產線上去屠宰,有多少人會選擇在森林裡自由辛苦的過一生跟大自然與獵人鬥智。

然而,義大利的Marco跟曾經我說:當你開始去超市垃圾箱撿食物之後你就很難再吃素了,因為你會發現堆積如山的肉類被丟在那,你只能選擇吃,即便你知道這些動物生在不好的環境、不健康甚至還加了許多激素,你會成為這些在垃圾桶的生命們唯一實現生命意義的機會。

所以,許許多多的人們成為了Freegan,中文翻譯目前看到的都很爛不知道怎麼翻,他們理念基本上跟vegan很像,只是擴大到變成只吃別人不要的食物。就像之前說的,要說他們這樣做不應該嗎?問問這個社會為什麼有辦法丟棄這麼多食物讓這些人有辦法直接靠那些垃圾維生。

Marco還跟我說過另外一件事,在義大利的垃圾桶裡面找食物不難,因為通常不會上鎖,但是商家們很討厭那些來找垃圾的人,因為有些人會將垃圾袋割破然後搞的臭氣薰天甚至散落一地,所以恐怖的事情是,有些商家為了防止人們來撿垃圾,會在垃圾桶外面貼上小心有毒的警告標誌,而且有些甚至真的直接在垃圾箱裡面下毒,結果真的好幾個人因此送醫,這樣算什麼?

是否像是工業酒精為了避免被人們拿來當酒喝而規定要加入甲醇讓原本無毒的工業酒精變假酒,這種行政措施到底是在幫誰?

何謂過期?

不太清楚那些食物被丟到垃圾桶的實際原因,我想主要是超過保存期限或是放太久了不新鮮吧,芬蘭這個大家夢想中的國家的另外一個問題發生在超級市場,想想看這個十月十一月就開始下半年雪的國家,冬天怎麼可能吃的到蔬菜,而他們的超市永遠都有番茄小黃瓜跟各式各樣不搭嘎的蔬菜水果,絕大部分的蔬菜是從西班牙或是荷蘭運過來的,這是一段長的要命的路程,而歐盟有規定食物離開產地後一段時間內就必須被處理掉,也就是說芬蘭超市裡面的食物基本上只能擺個兩三天就必須丟掉了,所以他們垃圾桶裡面的新鮮食物超級多。

至於保存期限,我們都被教導去超市買牛奶要看日期,一定要買保存期限最長的,這後面代表的是什麼?只要有一瓶牛奶在超市補新貨的時候還沒被買走,它就完了,絕對不會有人要買它,這瓶牛奶就會從跟其他牛奶差兩三天到最後差兩個禮拜過期被丟掉…..商家一定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所以只要相差到一兩次就會直接拿去丟掉了,有可能只有一瓶嗎?

保存期限到底是甚麼東西?一項產品不會因為保存期限一到就爆炸、或是在一晚之間變成有毒的,那個數字只是廠商跟消費者間的風險評估遊戲,要讓產品容易被賣出去,保存期限越久越好,但是如果產品在保存期限前壞掉被消費者吃到的話,他們的聲譽就完了,用高中生的信賴區間分布來猜的話….他們應該只能允許不到百分之五的比例會在保存期限到時壞掉。

以前在台灣走路環島的時候,曾經在超商問過有沒有過期的食物可以給我們吃,經驗是他們願意給但是希望我們在店裡面吃完不要帶出去,其中一個店員跟我們說了一個故事,曾經有一個超商店長看到一個婆婆很窮沒東西吃,於是就拿了許多賣不出去的御飯糰送給婆婆。然而後來有一個稽查人員在逛菜市場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婆婆在菜市場裡面賣自己超商裡的御飯糰,一個賣十塊錢,他就跑去調查,後來那位好新的店長因此被革職還被告。

最後,一個曾經在火腿公司工作的人跟我們說,超過保存期限的火腿公司他們不會丟掉,回收到工廠跟新肉混在一起……所以他從不吃火腿(那是德國的工廠),為什麼做火腿的不吃火腿?養雞的不吃雞蛋?養豬的更不吃自己養的豬?賣菜的不吃自己種的菜?賣茶飲的不喝紅茶?絕大部分的眼科醫生都帶著眼鏡,為什麼他們不去做雷射手術?因為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最後附上Lea在德國及其他國家的垃圾箱裡撿到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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