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從農之路:我的未來 如稻種將被播撒

去年同一個時間,我還在新加坡工作,趁著過年前的假期回台灣,騎著腳踏車到台東尋覓,那時尋覓甚麼,我也不確定,好像對花東有一種浪漫的憧憬,好像在那裏才可以吸一口真正的空氣。

2012年的一月,我已經在台東超過半年,每天都可以看見花東縱谷的風景,工作辛苦每個月沒有薪水入袋,我假裝不在意,讓別人都比我還擔心。從整地、捲秧、補秧、扛有機肥、除草、手工收割、打穀日曬這些農事我都在縱谷的懷抱裡彎著腰經驗過了,我很喜歡台大彎腰市集取的名字,常常特地穿著他們的短T-shirt工作(即使天氣很冷),我覺得說自己正過著彎腰的生活,真是太貼切不過。

彎著腰做的還不只這些,幫忙社區在大雨中一顆顆扛石頭砌花台、一瓢瓢挖土運水泥砂土、扛日式屋瓦和磚頭甚至綁鋼筋,做得腰痠了,便挺起身子抬頭看看遼闊的縱谷平原,也許還很幼稚而不實際吧,但總覺得身心都會被大自然撫慰。如果天氣晴朗無雲,天空的藍會藍得有些發暗,遠處流自中央山脈的新武呂溪在池上分嶺,往南是卑南溪,往北是秀姑巒溪,因為山上泉水經過沉積,溪水富含礦物質,才使縱谷上的土壤才得以肥沃;因為中央山脈的南橫隘口,才使池上的田每天平均受日照的時間多上一些,這些看似平常無奇的日月運行,其實都是大自然給人的珍貴寶物,都是讓這裡的米看起來粒粒分明、吃起來口感Q彈並且如裹了層油般滑順的原因。

這半年的生活剛好是一季稻米成長的週期,此時縱谷上的土地又開始翻土、放水、準備過年後插秧,我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早上是一個無比晴朗的好天氣,我騎著腳踏車和女朋友沿著伯朗大道長長的下坡就這麼一路溜進花東縱谷的懷裡,彷彿是要一口氣奔上遠方的中央山脈,頂著沁涼的晨間空氣,夾雜著大量的泥土氣味,身邊盡是一望無際的稻田,白鷺鷥和九官鳥在田裡尋找青蛙、蚯蚓,還沒翻土的田開著黃色的油麻菜花,放了水的田則一片片連成一面大鏡子倒映著藍天白雲和那蒼蒼高山,於是縱谷彷彿變成了一片大湖,而我們則滑行在湖光山色的倒影之中,那種大自然的震撼非親臨無法領受,至今仍在我的心頭不曾離去。

然而現在的我是生活在這裡的,今年收割期間的大雨讓田裡的油麻菜花來不及長大,經歷了半年參與慣行、有機的栽種過程後,我向朋友租了三分地,準備開始我真的想要栽種的自然栽培(無農藥、無肥料)農法,會想使用這種農法,是因為我把這種最天然、依循自然法則的農法視為要和大自然溝通的語言,想藉由這個語言問祂我們彼此是否可以和諧共處,最好就像印地安人或澳洲原住民只向自然索取生命的必須,但同時處處回歸給大地這樣的平衡循環(追蹤師曠野的聲音二書)

這半年南北奔波去聽木村阿公、泰國米神的演講,才發現育苗和土壤是農作物成長的兩大關鍵因素,其中育苗因為現行農業分工仔細,使得大部分農夫已經不再育苗而轉向育苗場購買秧片,一期耕作後就會再買新的秧苗,土地於是永遠沒有機會讓種子在同一個地方繁衍、適應,真正培養出適合這塊土地的第二代乃至更多代的作物,這件事實明顯成為一個分工農業下的盲點,是人類為了降低育苗失敗機率所耍的小聰明。

於是,我去鹿野拜訪一位我在部落格上拜讀已久的秀明農法農夫,「感恩米」的許大哥,許大哥自家育種的感恩米已經在同一塊土地上繁衍到第五代,在大自然的規律和許大哥的照顧之下,秧苗的強度一代比一代還要堅韌。我抱著拜師學藝的心態向他討教,許大哥親切、毫不藏私的傳授我方法,甚至允諾給我感恩米第五代的種子並邀請我一起加入他的行列,當下的我心裡真的不敢相信如此美夢成真般的發展,「當你全心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全世界都會幫助你。」我誠心地感謝著每位曾伸出手拉我一把、拍我肩膀替我打氣的人們。

就這樣,我的種稻之旅有了個突破性的發展,這一年縱谷的美麗依舊,我在鹿野一間簡樸溫馨,不向過客收取分文的民宿,夜裡,耳邊聽著老闆徐伯伯細說著人生無私奉獻帶來的快樂,而我終於不再只是望著無垠的夜空遙想未來,我的未來,現在正裝在身邊一包黃色的米袋裡,準備被播撒、落地、深根,如同我的心,我的尋根之旅,我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