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舊禽流感病毒疑團未解,農委會有必要再釋疑

從1月9日屏東大武山蛋雞場爆發舊型H5N2高病原禽流感病毒至今已20天,國內包含雞、鴨、鵝在內的家禽養殖場接連爆發H5N8、新型H5N2與新型H5N3等不同亞型高病原禽流感。農委會除了忙於指揮撲殺染病家禽希望阻止疫情擴散,在外界高度關注下,也陸續公布H5N8、新型H5N2與新型H5N3病毒的八段基因序列,強調這次新型禽流感疫情「係新入侵病毒株」、「並非台灣流感病毒株演化產生」,並根據分析結果推測是候鳥同時帶入三株新型禽流感病毒。

面對各地湧入的通報染病禽場檢體樣本越來越多,農委會家畜衛生試驗所檢驗人員除了忙於判斷是否為H5陽性反應、禽流感病毒屬於何種亞型,又忙於分析病毒株的8段基因序列,工作量負荷之大,可以想見。但可惜的是,畜衛所公布的8段基因序列分析結果,卻只公布了一半資訊,對於後期如何避免禽流感病毒禽傳人的防疫策略制定與病毒真正來源分析,可能產生判斷誤差。

只公布胺基酸序列卻無核酸分析 資訊公開做一半

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日前指出,農委會防檢局僅公布H5N8、新型H5N2新型H5N3病毒的胺基酸序列及基因比對結果,卻未公布核酸序列,其資訊不夠全面,僅可知目前病毒尚侷限在禽類間互相傳染,與哪些國家的哪些病毒較為接近,但是否可作為真正的病毒來源判定依據?缺乏核酸分析,更無法完整解釋病毒演化的來龍去脈(畫出演化樹證明來源),對未來病毒演變也無法預測,及早因應。

究竟胺基酸序列與核酸序列有何不同?科學家做了一個簡單比喻:例如某甲與爸爸、叔叔都有血緣關係,長相與爸爸、叔叔都很接近,但透過核酸序列鑑定,可以判定某甲是他爸爸的兒子而非叔叔的兒子。一個胺基酸可以有不只一種病毒核酸組合,因此知道核酸序列對病毒溯源極為重要。現在防檢局根據病毒八段基因的胺基酸序列相似度據以推斷病毒來源,就好比僅根據長相就判定某甲父親是誰,但若要判定真正的病毒來源與演化過程,就要做核酸序列鑑定,畫出演化樹證明來源。

本圖為2014年韓國爆發H5N8高病原禽流感後,研究單位完成核酸序列後所進行的演化樹分析。(可點選看大圖。資料出處http://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036756/)
本圖為2014年韓國爆發H5N8高病原禽流感後,研究單位完成核酸序列後所進行的演化樹分析。(資料出處http://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036756/)
中國東北林業大學分析某地分離的H5N2病毒株,與其他地方的H5N2病毒株進行胺基酸(氨基酸)與核酸(核苷酸)相似度比較。(可點選看大圖)從當中可知,胺基酸相似度高,未必同時代表核酸相似度高。
中國東北林業大學分析某地分離的H5N2病毒株,與其他地方的H5N2病毒株進行胺基酸(氨基酸)與核酸(核苷酸)相似度比較。(可點選看大圖)從當中可知,胺基酸相似度高,未必同時代表核酸相似度高。

做核酸序列鑑定的用意,在於讓科學家能真正知道病毒從哪裡來,推測真正的傳染途徑。由於不同的禽流感病毒株在宿主體內容易重組變異,若要判斷新分離出的禽流感病毒株重組來源,就要根據核酸序列分析結果,上GenBank(基因庫)與過去在全球各地監測野禽或家禽所發現的禽流感病毒株比對,來判斷這株禽流感病毒可能是來自哪些不同地方的病毒株組成。

此外,比對核酸序列後,若發現新分離的禽流感病毒株6段內部基因(internal gene)與其他曾經發生過禽傳人紀錄的禽流感病毒株相同,就要特別當心。

據了解,有鑑於目前每年爆發大流行的人流感或禽流感病毒株都有不同亞型,中央研究院目前正在發展通用疫苗(universal vaccine)計畫,希望從這些不同的病毒株當中找出相同的基因序列研發流感疫苗,以因應每年流感大流行時不斷變換的病毒株。這也是為何禽流感病毒株基因資訊的完整公開會如此重要。

舊型H5N2病毒株變異程度為何,農委會亦應對外公布

雖然農委會對外強調現有發生的H5N8、新型H5N2與新型H5N3都是「新入侵病毒株」、「並非台灣流感病毒株演化產生」,卻未公布舊型的H5N2基因序列資料與相關演化資訊,也無從讓外界得知到底最近發現的舊型H5N2這株本土禽流感病毒株,自2003年首度發現以來,倒底變異的程度為何?

過去研究發現,舊型H5N2的6段內部基因來自台灣陸禽場常見的H6N1,而2013年6月21日台灣曾發生全球首例的H6N1感染人的單一個案,證明H6N1雖是低致病性,但仍具有跨物種傳染的能力,而舊型H5N2帶有H6N1不斷變異的結果,現在的病毒株與過去相較,是否跨物種傳染的能力更強?都有待農委會公布更多的病毒基因序列資訊,或是提供病毒供衛福部疾病管制署分析釋疑。

此外,防檢局雖然強調新型H5N2的胺基酸與8段基因序列分析結果,都明顯與本土的舊型H5N2明顯不同,但是在演化樹上所呈現的差距有多遠?都有必要揭露資訊讓外界判斷。

推給候鳥攜帶病毒?監測資訊公開付之闕如

水禽在這波新型禽流感疫情當中受創最嚴重。(圖/汪文豪攝影)
水禽在這波新型禽流感疫情當中受創最嚴重。(圖/汪文豪攝影)

在這波新型禽流感疫情上,台灣同一時間內爆發三種新型病毒,在全球極為罕見。農委會防檢局僅根據禽流感病毒的胺基酸序列相似度,6段內部基因來自中國大陸的禽流感基因池(Gene pool),認定這些新型禽流感病毒株是外來入侵,而且是同一批候鳥所攜帶。

根據目前的胺基酸序列分析結果,就據此認定是候鳥攜帶病毒入侵,不但沒有足夠的科學證據,農委會畜衛所未公開足夠的候鳥排遺監測資訊與禽流感抗體陽性監測報告,據此作出候鳥攜入的結論,似嫌速斷。

野生動物流行病學專家指出,針對候鳥排遺或是家禽場進行監測的目的,是要預防未來危機的發生,從這次爆發疫情,凸顯既有的監測密度與頻率有待加強,更重要的是相關監測內容應當公開上網,才能喚起社會大眾重視,也才能讓相關專家在足夠的資訊下研討新的防疫措施。

畜衛所公布的野鳥排遺監測資訊為例,公布內容只有每年採樣多少件野鳥排遺,發現了哪些亞型的禽流感病毒株,卻看不到採樣點的空間分布,以及採樣的月分與時間,樣本是採自於哪些種類的野鳥。

畜衛所委託野鳥學會進行採樣,除了判別野鳥種類之外,也應同時針對現場環境做紀錄,因為有的野鳥棲息環境很單一,有的環境豐富性比較高,這些都會影響野生動物疾病的分布情形,但是在畜衛所的網站,這些資訊都付之闕如。

此外,防檢局平常對於家禽場的病毒或抗體監測,究竟頻度有多高?對於家禽場的分布位置是否掌握?這次爆發禽流感疫情,如果平時區域有做監測,可以了解疾病傳播的過程,病毒在不同禽場之間如何傳遞,要如何防堵。但這些資訊都看不到,無法立即做出阻絕處置。

畜衛所網站上公布的野鳥監測資訊,僅有每年監測件數與禽流感病毒亞型的資訊。(來源:家畜衛生試驗所官網)
畜衛所網站上公布的野鳥監測資訊,僅有每年監測件數與禽流感病毒亞型的資訊。(來源:家畜衛生試驗所官網)

面對禽流感 農業單位應跳脫本位主義

當前我國禽流感的防疫做法,是把禽與人一分為二。前者由農委會負責,後者由衛福部疾管署負責,彼此間缺乏足夠的橫向合作聯繫。更要緊的是,民間無法獲知官方的禽流感病毒的偵測內容,包括禽流感病毒的8段基因序列與每月的血清偵測結果,導致防疫工作備多力分。

目前的動物流感偵測做法仍有許多防疫死角,農政單位應當跳脫本位主義,落實資訊公開鼓勵學術界針對禽流感做研究,並邀請不同領域專家或學者共同參與制定有效防疫策略,才可能在這場禽流感疫情當中阻斷病毒未來發展的可能性。

農政單位面對禽流感疫情,有必要開誠布公,跳脫本位主義。(圖/林慧貞攝影)
農政單位面對禽流感疫情,有必要開誠布公,跳脫本位主義。(圖/林慧貞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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