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材自花蓮縣豐濱鄉港口部落族人合力復育水梯田的故事,由鄭有傑與勒嘎.舒米(Lekal Sumi)共同執導的電影《太陽的孩子》,將於9月25日上映。
寶藍色的太平洋、金黃色的水梯田稻浪、族人因水圳修復而綻放燦爛笑容等畫面在電影中流轉,鄭有傑和勒嘎.舒米試圖用影像訴說一個溫柔且堅強的故事,提醒觀眾曾經擁有或可能即將逝去的土地價值。
海稻米催生《太陽的孩子》 喚起守護傳統的重要
為了復育30年前依山傍海的水梯田景象,居住在港口部落的舒米.如妮(Sumi Dongi)、同時也是《太陽的孩子》導演之一勒嘎.舒米的母親,2年半前向林務局申請補助,開啟了部落族人尋找過去水源、修築水圳、整理荒地、插秧等復育經過,而舒米.如妮的全神投入,也促使勒嘎.舒米拿起攝影機拍下這一切,紀錄片《海稻米的願望》應運而生。
2年前,鄭有傑因為超馬女孩的報導來到花東,當時就讀瑞穗國中的超馬女孩田曉琪因為阿嬤生病送醫,隔天返回學校趕考發現身無分文,一路狂奔23公里而聲名大噪。
不過因為媒體過於關注,鄭有傑決定不接觸以免造成打擾,他另訪問地球公民基金會、莿桐部落林淑玲等人,途中意外透過港口部落的李姮憓(Panay Lee)認識舒米.如妮以及海稻米復育的故事,從此開啟《太陽的孩子》拍攝計畫。

《太陽的孩子》由鄭有傑和勒嘎.舒米共同執導,全片以女主角巴奈為主軸線,描述當家鄉良田逐漸遭觀光飯店佔據,部落族人為了守護傳統,共同復育梯田所面臨的各種困難。究竟兩位來自不同生長背景的導演如何合作?當中又擦出什麼有趣的火花?上下游特別專訪兩位導演,分享幕後人生。
鄭有傑:各種社會議題的背後代表的是人心價值的改變。
問:當時為何決定要拍港口部落復育水梯田的故事呢?
鄭有傑(以下簡稱「鄭」):我在《海稻米的願望》想到東海岸觀光發展的很多問題,無論是復育梯田、(引發爭議的)山海劇場、醫療資源(缺乏)等事情。
這些我們看來是一個個的議題,但其他它背後都直指一個核心,那就是這數十年來「人心價值的改變」,所以復育梯田的行動讓我強烈感受到,它其實也試圖想把人拉回來找出傳統的價值,一種面對土地的態度,而這也呼應阿美族傳統米耙流的價值。
勒嘎.舒米(以下簡稱「勒嘎」):阿美族的Mipaliw(米耙流)是一種互助不分你我的關係,它的精神是在說你今天需要幫忙,大家都來幫你,改天我需要幫忙,大家也一起來幫我一樣。
問:兩人在共同創作劇本的時候,有沒有爭論過呢?
鄭:當然一定有進行無數次的溝通,畢竟我不是土生土長的在地人,有些劇情描述會違背當地現狀,所以只要對部落來說很荒謬的劇情,我都會修改,像是取名,原本我劇本裡寫說:「巴奈的爸爸當初幫巴奈取名時沒有想太多。」
我原以為這樣會很好笑,但勒嘎跟我說,這對部落來說不太可能,因為在阿美族文化裡,命名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甚至有些狀況是傳承老一輩的名字而來。因為我希望這部片能達到對外溝通的效果,所以對內溝通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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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一片用溫暖與美好包覆對立 試圖促進人心溝通
問:《太陽的孩子》不只說海稻米的故事,它也連帶談到東部觀光發展、青年人力外流等問題,當時又是如何討論的呢?
鄭:《太陽的孩子》雖然碰觸很多議題,但其實我們想要做的是回到生活的狀態去講故事,因為很多時候當你用議題的眼光看它,你會變的很容易批判,反而難達到事情的核心,畢竟我們是說故事的人,我希望用貼近土地、貼近生活的方式談談人的故事。
勒嘎:我們用生活的方式呈現電影,而且是呈現它表面美好的那一面,因為美好就會激起觀眾的珍惜,甚至去思考這個美的背後是什麼?讓觀眾可以接納。
我們同時也想傳達其實看待一個事情是要很多元的,就像故事裡的劉聖雄,它是部落族人、同時也是賣地的仲介商,他有他必須面對的現實生活要做,但當部落復育梯田需要幫忙時,他都不會缺席,正符合阿美族的Mipaliw精神:就像劇中抗爭場合裡的警察與耆老的對立,他因為工作的關係站在那裡,但其實他不是壞人。
鄭:我們沒有想說要塑造一個壞人或一個英雄,真實狀況是舒米姊(舒米.如妮)在現實中遇到很多困難,但這些困難勒嘎沒有把它剪進去紀錄片裡,電影裡也沒有花很多筆觸去強調當中的困難,因為很多故事都會採英雄式的敘事方式,當英雄幹掉大魔頭後,(以為)一切都可解決,但其實不是這樣,重點還是在每個人的心有沒有變、人的價值觀有沒有改變,這就好像「你今天想把政府革命掉,但人的心沒有革命,之後上去接手的執政者依然看到有利益就拿,問題還是會持續發生。」
我們希望能傳遞的是每個人都有力量改變世界,以台灣來說,只要一個人願意改變,就是2300萬分之一的台灣在改變,那樣一點一滴的改變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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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們前面多次談到,港口部落的故事不僅是復育梯田,它其實更是在復育人心。我們希望這部電影能傳遞什麼訊息給觀眾呢?
鄭:我希望大家能回頭去看看,除了錢之外,我們還能留下什麼給下一代,因為很多傳統的事物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了,畢竟很多時候我們都急著在生活裡找答案,反而很難看到事情發展背後的本質,我希望觀眾能看到希望,看到有一群人正默默做些事情,雖然我們無法預知事情未來的發展,但不去做怎麼知道呢?
其實拍攝這部電影,某種程度我的心是被復育了,它甚至促使我回想當時拍片的初衷。
勒嘎:我希望這部片能帶給大家省思對環境、族群的尊重,畢竟世界上很多東西是無法用貨幣或價格衡量的,如果價值不存在了,很多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了。
鏡頭之外港口部落仍與現實拔河 農村高齡、認知差異都是問題
鏡頭之內《太陽的孩子》閃耀著光芒,鏡頭之外港口部落復育梯田面臨的人力缺乏、水圳損壞、機械難以進入梯田代耕的問題依然持續。
舒米如妮談到,現在參與海稻米的農友年紀平均約有50歲,每一年種完一期稻後,總會嚷嚷著明年不要種了,但一想到不種部落沒有乾淨的米可以吃,又會不甘心,「我們就是一直在這樣的拉扯中度過。」
舒米說,部落每個人的認知仍然存有很大的差異,難免每個人會有自己的顧慮,雖然很多時候無力感會很重,但沒有土地,就沒有部落了,畢竟我生活在這裡,該盡的義務仍然要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