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時光甕裡的酸菜記憶:大南埔的客家好味

新年過後,離開在美濃的外婆家,放下南部炙熱的天氣,放下番茄園、焦焦的土地 (收成紅豆後的樣子)等地景,穿上棉襖外套,前往被山所環繞的苗栗南庄鄉的大南埔。

同樣是客家庄、同樣講四縣腔,卻有不同的風貌,沒有番茄園,在田間卻有著大片綠葉的芥菜;沒有冬瓜封,但能見到阿婆們奮力搓揉著芥菜做鹹菜。

我想,客家人真的是醃漬高手!老家中的角落,也有一缸缸的醃蘿蔔、竹筍、梅子、豆腐等,親朋好友回來便會分送,也能在平常加菜。而苗栗在所有的客家聚落中以醃漬為名。

另外,大南埔農村辦公室 希望帶領未接受農村文化啟蒙,卻可能直接到都市求學的高中生們,利用寒暑假,以訪調不同主題(今年是鹹菜)為媒介進入農村,體驗不同的生活模式、思考農村在都市發展思維下的處境、意識糧食自給率與食物文化的關係。

 (割完芥菜,出發準備去醃漬囉~)

芥菜,是所有葉菜類中,葉片最長且最大,因此也被稱作「長年菜」,在過年更是必備的吉祥菜之一。依照日曬、醃漬時間與方法的不同,同樣的芥菜可做為鹹菜、福菜、梅乾菜三種,一般習慣以鹹菜統稱這三者。再依料理方式有直接炒、煮湯、作成梅干扣肉等。

營隊最後一天,特別請當地辦外燴的叔叔伯母煮一頓辦桌菜,當我喝下「酸菜肚片湯」時內心真的很澎拜,它是我離開南部多年北上求學一直喝不到的湯,它是已離開人世的外婆最愛煮給孩子們喝的湯!在台北小吃店點不到,在學生餐廳更不可能(多半是雜燴湯)。那天才謎底大揭曉!原來這就是芥菜作成!如果沒有透過實際的參與訪調、種菜或親自料理,真的無法讓我們認識農村、了解如此美妙的植物與文化。

想起外婆,也將我拉到營隊前兩天,大南埔文武宮因初八要拜天公,下午就準備食材祭拜神明,那兒婆婆請吃粸粑(麻糬),一邊捏一邊弄在碗裡對我們說:「我的孫子也愛吃這個!」長輩們總記得孩子喜歡吃什麼,可現今有多少孩子用心記得長輩最愛吃什麼呢?

(學做鹹菜。上下各一株,用鹽巴平均抹在每個地方,互相搓揉直到出水變軟止)

托這群高中孩子的福,趁年後好好運動一番,離開書桌動動身體,在鋤草完後,一群人在田野上玩起了「紅綠燈」,奔跑及跌倒在草叢中的感覺真好、活絡筋骨用力的跑,雙腳踩在大地上,雙手即可擁抱天空,而後帶他們去爬小山坡,看到大冠鳩在空中盤旋、聽見風吹樹木草葉的沙沙聲,彷彿是山精靈的交響曲。

這種簡單的運動方式,比在制式的PU跑道上以「競賽」、「非得跑完要不然會被笑」好太多了,並能刺激感官,去「感受」被大自然包圍,不再只是「頭腦意識」去熟記地理課本上:什麼是丘陵、台地、平原等。

讓我開心的是,在最後一天成果發表,孩子們透過影片《美味代價》、《野蠻遊戲──土地徵收法》與實際走訪認知到保護環境與文化的重要性,有一位台中國立大里高中的孩子甚至援引一段文字來訴說她的心情:

「我們生活在這樣高科技機械化的時代,如果我們再繼續破壞生態,而不善加保護,等到最後一條河川被污染,最後一條魚被捕捉,最後一棵樹被砍伐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錢是不能吃的話那就已經為時已晚了。」

另外一個孩子的印象是:「交通不便,但充滿濃濃的人情味。」有個阿婆甚至送孩子們一人一份酸菜與梅乾菜!但也是這個人情味,在與當地人互動時要特別留意,當他們想要吃零食餅乾,要在村內三間雜貨店輪流平均消費,不至於偏頗哪一家,村內的封閉性與鄉土性,反應了與都市生活有著不同的相處模式。

(因為苗栗山區早期是煤礦開採地,因此帶大家一同參觀阿福伯的煤礦博物館。)

在訪談過程注意到兩件趣事:一是阿婆的學習力,以為上了年紀對於新事物沒有年輕人接收的多,但是阿婆透過電視,觀看《爸媽冏很大》或韓劇等時下流行的節目,甚至在孫子回家過年為了講話方便,學了國語與他們溝通(反觀年輕人還不太會講客語,真是令人汗顏)。

第二是性別議題,為何醃酸菜是女性,好似女人脫離不了料理食物、廚房的性別定位,也看見了村內的住宅電話簿,皆是男人的名字,甚而與婆婆聊天,最後要問怎麼稱呼,往往先回答我:「我先生姓X。」過了一陣遲疑才會說:「我是姓X。」讓我不知該如何稱呼,希望往後能在農村更了解兩性間的互動。

看到較可惜的是,做鹹菜多是上年紀的婦女,年輕人離開家鄉工作去了,問他們的子女,皆說沒有學、不會做。會不會以後就得買在超市以大型加工一次弄好的成品?雖圖了便利性,但製作過程難保農藥殘留的安全性,更沒有阿婆們的手作溫度,與希望收禮人能夠收下的笑容。這世代的傳統醃漬食物,會不會隨著記憶的流失而變得越來越少呢?

註:在每個月第三星期日,大南埔會在【彎腰生活節】代賣阿婆們的手作食品,長江豆、水鹹菜、梅乾菜等著大家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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