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美麗的稻穗

台東的這一夜颱風過境,空氣濕濕涼涼,不時飄點小雨。在這裡一年了,終於在今天的鐵花村見到陳建年,千里迢迢地趕去只為了現場臨受過去在他的CD中所獲得的溫暖,那種對於全然的自由自在、與大自然一同呼吸起伏的悸動。那時還在台北的我對台東其實一無所知,是因為他的歌聲,讓我對台東的憧憬迅速(而盲目)的累積。某種層面上可以說是因為他,我今天才會在這裡。

美麗的稻穗,這首美麗的歌曲曾經聽過但只記得片段旋律,那時常在台北上下班的尖峰時刻騎著摩托車在都市叢林中穿梭,在快被周遭混濁的空氣給窒息,或被沸揚的吵雜聲淹沒時,隨意在嘴邊哼唱著不成調的片段,好像這樣就會在夾縫中找到一條路,或是能吸到一口乾淨無瑕的空氣。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歌名,也不了解歌曲的意境。

今天在現場聽著陳建年用那有穿透力的清亮嗓音直接唱進我的身軀和我的心。吉他的和弦靈巧地輪轉,一旁的鼓手輕拍鼓面,發出一種好像來自遠方的鼓聲散發出深邃的感覺。常常覺得音樂的神妙之處在於它感動人的,往往是一些意想不到的細節,常會因為一些非常私人的因素或是毫不起眼的理由和聆聽者有了連結。可能是一段回憶,可能只是當時周遭的氣味和光線,也可能是因為在一旁和自己一起聆聽的人的關係。那種親密的連結引起超越聽覺的層次到達五感之外的感受。

在知道這首歌美麗的名字之後,演唱間我的腦袋出現一幕鮮明的畫面有如電影般,我感覺到自己用全身聽著,看著、甚至用毛孔感覺著。我看到一個山谷,一個夾在兩座小山間的山谷,山谷緩緩而下,我的眼睛面向西下的太陽,陽光把眼前照得金黃閃閃,細眼一看,山谷間散布著一層一層的梯田,從近處綿延到遠處的山腰。上面佈滿垂頭豐滿的稻穗,正值收割的季節。隨著歌曲的旋律我清楚地看到隨風搖曳的稻浪搖擺,一陣自山上吹下來的涼風,讓搖擺的稻穗互相擦撞而發出沙沙地聲響,每當歌聲的音調低沉,田裡會出現一個帶著草帽的農夫背影走在近處的田埂上,農夫的衣服和帽子被從山上吹下來的風吹得輕飄飄地飛舞,農夫伸出皺紋斑斑而強壯的厚實手掌,在稻浪上輕撫,悠悠地走在田埂上背對著我,始終沒有回頭…

因為逆光的關係,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和輪廓,但一切對於沉浸在旋律裡的我是那麼清楚,我想像,夢境裡的那個農夫就是老年的自己。

(編按:以下為陳建年演唱卑南族耆老陸森寶創作之「美麗的稻穗」錄音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