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偏鄉學校中央廚房,反讓食農模範小學廚房關門?美濃小校盼續自辦廚房,守住食農教育基地

為了減輕偏鄉學校供應校園午餐的負擔,行政院推行「推動偏鄉學校中央廚房計畫」(以下簡稱「中央廚房計畫」),統一以中央廚房烹煮再供餐分送到各校。不過這樣的美意,反而讓長期推動食農教育而且有能力自辦廚房的學校,恐被迫加入中央廚房計畫。高雄市美濃區多所學校歷年來自辦廚房體系穩固,並將食農教育融入供餐,成果斐然。未來一旦納入中央廚房,將停止補助學校自辦廚房,讓這些小校進退兩難。

美濃龍肚國小、福安國小與美濃區愛鄉協進會皆表示,自辦廚房的校園午餐讓學生在自耕自食過程中學習、吃到更健康的食物,也推動學校周邊社區營造與文化保存,意義非凡。《食農教育法》在今年 5 月 4 日剛上路,他們強烈建議政府推動中央廚房計畫時必須更有彈性,維持部分小校繼續自辦廚房的補助,給予學校繼續推行食農教育的空間。

龍肚國小學生下田耕種,最後收成由自辦廚房烹煮,成為自己的午餐(攝影/李慧宜)

美濃小學自耕自食,自辦廚房推動食農教育成典範

「美濃區是個特別的地方,這裡學校的食農教育很完善。」財團法人主婦聯盟環境保護基金會董事長鄭秀娟表示,美濃區多所學校的自辦廚房,不僅貼近在地,是農作物到餐桌的重要節點,對社區營造與共生都別具意義與價值。

龍肚國小就是長年藉由自辦廚房落實食農教育的學校。龍肚國小家長會長林鳳觀分享,學校讓學生種植稻米與蔬菜,直接送到廚房製作餐點,讓孩子參與食物從田間到餐桌的完整過程。在高雄市政府農業局的協助下,龍肚國小自種的稻米還在 2019 年取得了「綠色保育標章」。龍肚國小教學主任黃鴻松也表示,自辦廚房讓校園午餐變得更「立體」。學生因為靠近廚房與田地,更會關心午餐與產地的連結、製作過程等價值,「而不是只有填飽肚子。」

福安國小校長莊宗霖也說,福安國小落實自種自食已經 16 年,學生以有機栽培種稻種菜,最後的收成經由自辦廚房,變成自己的午餐。這個過程不僅讓學生貼近農業生產,午餐食材品質也更有保障。

美濃區愛鄉協進會總幹事邱靜慧分享,包含龍肚、福安國小,美濃區目前有五所學校維持自辦校園營養午餐。這些學校透過自設廚房,使學生在自耕自食過程落實食農教育,也推動學校周邊社區營造與文化保存。

然而 2021 年行政院核定「推動偏鄉學校中央廚房計畫」,要改由中央廚房來供餐給周邊各校,如此一來,這些長年致力於食農教育的小校想要維持自辦廚房,反而面臨重重阻礙。

龍肚國小學生正在做蘿蔔關東煮(照片提供/龍肚國小)

小校若放棄自辦廚房,恐重創食農教育成果

政府因為看見偏鄉學校因為地處偏遠、規模太小,經常無力負擔自辦廚房,因此推行中央廚房計畫,以中央廚房統一供應,則可一同採購食材、煮食再分送到各學校,降低運輸與採購成本,再回饋到食材品質與專業廚務人員,讓偏鄉學生的午餐品質提升。

「我們認同中央廚房計畫的美意,但是這個計畫不適用每個美濃學校。」鄭秀娟強調,中央廚房計畫確實能解決偏鄉學校供餐問題,只是美濃區學校自辦廚房體系完善,進入中央廚房體系恐怕會失去原本自辦廚房的效益。

莊宗霖反映,現行中央廚房計畫對食材補助有三章一Q的規定,但學生自己耕種的作物較少獲得認證標章,難以獲得補助,「學生吃自己種的食材明明更安全,卻無法獲得鼓勵。」

林鳳觀則表示,中央廚房完成餐點後,要分送到不同的合作學校,「處理食材至學生用餐的時間間隔更長,會擔心食物品質反而不好。」她認為,從中央廚房送餐到學校的成本,若能轉換成資金維持自辦廚房,會更有效益。

「學生失去參與料理的機會,飲食就變得單調無意義了。」黃鴻松認為龍肚國小以自辦廚房,結合飲食與農業教育,讓午餐與農地連結。他擔心因為中央廚房計畫,拔除自辦廚房,會讓努力維繫的在地農業價值與文化崩解。邱靜慧也解釋,龍肚與福安國小皆以自辦廚房立基,結合在地資源與文化,設計食農課程和製作節慶料理。「自辦廚房帶動社區營造,如果退場,會動搖背後的食農教育體系。」

鄭秀娟補充,這些自辦廚房的學校,多年來已成為全國各校食農教育參訪與學習對象。如果損失這些重要節點與典範,可能重創食農教育深入台灣校園的力度。

龍肚國小師生在學校菜園自種、自採也自煮(攝影/李慧宜)

參加中央廚房才有補助,小校想維持原狀卻無經費

除了自辦廚房退出造成的影響,中央廚房供應的餐食也難以滿足各校原本的需求。「像我們學校就有附設幼兒園,用餐需求跟小學不一樣。」林鳳觀指出,幼兒園除了午餐也包含上下午點心,用餐的食材份量與口感都要另外調整,但目前中央廚房計畫無法保證能負責幼兒園餐點。這也加強龍肚國小維持自辦廚房的意願。

「但現在不加入中央廚房計畫,其實也很難支撐自辦廚房。」莊宗霖表示,原本自辦廚房的校園,高雄市教育局會依照校園人數補助一年 8 至 12 萬,加上校園通常每年要自籌 15 萬以上,才能維持自辦廚房的營運成本。但是現在自辦廚房則無法繼續獲得補助,之後若不加入中央廚房計畫,「每年保守要 20 萬才能維持供餐。」學校需要時間思考該如何決定,但政府給他們的緩衝期卻不足。

邱靜慧說明,高雄市政府發佈中央廚房計畫的時間是 5 月 19 日,而 8 月 30日 為表定學校下學年開學日期,學校必須在這段期間決定是否加入。她詳細分析,如果校方要更改供餐模式,需要經過學校午餐委員會討論,加上 75% 家長同意才可以調整。然而計畫發佈時,幾乎所有學校都改為線上教學,「很多家長、甚至連校方都不知道。」

邱靜慧進一步解釋,現在進入暑假期間,要召開會議討論供餐模式更加困難。此外如果校方要結束自辦廚房,還要處理廚工資遣等事項。「這段緩衝對學校來說根本不夠。」鄭秀娟認為,美濃區學校的自辦廚房體系完善,更需要時間評估加入中央廚房計畫的效益,「要他們下一學年就要完全定案,感覺太急了。」

自辦中央非要二選一?建議政策需保留彈性空間

對於自辦廚房的去留,林鳳觀與莊宗霖都認為,希望政府維持補助,保有彈性調整的空間,讓自辦廚房的學校持續經營,繼續支撐學校背後的食農教育體系。林鳳觀還提及,如果中央廚房計畫可以接受自辦廚房的學校一起採購部分食材,會讓學校辦餐時調度更靈活。

黃鴻松認為,美濃學校維持自辦廚房,就像實驗食農教育的實例,更能促進教育單位挖掘更多發展面向。如果在中央廚房計畫下,增加補助方案給自辦廚房的學校,「就像是投資我們,可以繼續呈現獨特而完整的食農教育給大眾參考。」

邱靜慧也強調,學校餐廚應該走向雙軌制甚至滾動性調整,如果規定學校廚房只能自辦或中央兩種作法,「會抹煞學校食農教育發展的可能性。」而且自辦廚房學校原本就常用鄰近有機小農的作物為食材,卻因為產量少而沒有認證,她建議政府「如果能為自辦廚房學校調整三章一Q的補助標準,更能持續社區農業與學校的連結。」

鄭秀娟希望,政府在推行中央廚房計畫時,能看見小校自辦廚房的價值與多樣性,為不同供餐性質的學校做出因地制宜的政策,這不僅是滾動式調整,更是為了讓學校與政府能共同找出新的可能,讓食農教育持續扎根。「如果能藉此再把自辦廚房的價值提升,那將成為政策另一典範。」

訴求送至教育部,獲善意回應:小校自辦廚房仍有補助

美濃地方小學和食農教育團體的訴求目前已經反映給教育部,教育部今日回應,未加入「偏鄉學校中央廚房計畫」之學校,仍會依以下兩規定核予補助:依據「教育部國民及學前教育署補助直轄市與縣(市)政府所屬公立國民中學及國民小學充實學校午餐人力要點」規定,偏遠地區學校,並設有廚房,學生數70人以下者,補助廚工一人薪資。另依「教育部國民及學前教育署署直轄市與縣(市)政府所屬公立國民中學及國民小學精進午餐廚房要點」,補助自辦廚房改善既有學校廚房硬體及設備器具。

教育部也表示,「偏鄉學校中央廚房計畫」會因地制宜,鼓勵偏鄉學校加入校群,並未規定截止日。另外已請高雄市教育局持續和學校溝通,落實食農教育,並減輕偏鄉小校行政負擔,讓偏鄉學童有相同品質的飲食照顧。

邱靜慧表示,喜見教育部有善意回應,不過補助的幅度仍須看高雄市政府教育局的態度,盼地方政府能繼續支持小校自辦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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