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卓溪鄉豐坪溪滋養多個原住民部落,卻受到世豐電力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世豐電力」)水力發電計畫侵擾逾 20 年。2020 年高等法院判決世豐電力需進行部落諮商同意才能獲得施工許可,沒想到廠商執行諮商同意程序粗糙且不合理,引發兩個部落族人不滿,並於今(21)日至行政院門口舉行記者會,揭露世豐電力在執行諮商同意程序的不公正之處。
部落族人與環保團體都指出,世豐電力玩弄諮商同意程序,刻意把鄰近受影響較小的部落也拉進來投票,稀釋掉反對部落的聲浪,而且環境影響評估(以下簡稱「環評」)更是超過 20 年都未更新,早已不符合豐坪溪現況,貿然開發恐傷害環境、族人安危與文化。因此強烈呼籲政府退回世豐電力的諮商同意結果,要求重作環評,並檢討諮商同意行使程序,以免開發廠商與部落衝突不斷。
「台灣河溪網」正發起「反對世豐電力」連署,他們呼籲「世豐電力、能源局與原民會,正視本案的種種爭議,不再消磨在地居民與社會大眾對於再生能源發展之信任、拖累能源轉型進程,留給在地部落、留給台灣社會一個自由奔流的豐坪溪」。

糾纏不清逾 20 年,世豐電力恐將再度開發豐坪溪
豐坪溪為秀姑巒溪的第二大支流,也是台灣極少數無攔砂壩與人工構造的自然河流。上游為玉里野生動物保護區,中、下游間分布山里部落、太平部落等原住民族。山里部落族人 Lawsi 表示,當初部落祖先遷村,即是因為豐坪溪水文、生態豐沛,所以選擇依傍河流定居。
原本與豐坪溪共榮的原住民族,在世豐電力預計在溪流上興建水力發電廠後,生活不斷受到侵擾。世豐電力自 1999 年通過環評後,曾因違反《環評法》停工,2009 年補作環境現況差異分析(以下簡稱「環現差」),又因資金不足延宕工程,直至 2019 年由正崴集團(董事長為郭台強)收購,不過未與當地部落溝通就重啟工程,引起當地族人強烈反彈。
為了化解開發爭議,台北高等行政法院於 2020 年底判決世豐電力需依《原住民基本法》(以下簡稱「《原民法》」)第 21 條執行部落諮商同意程序,才能取得施工許可。然而山里部落青年聯盟代表馬思穎表示,世豐電力與卓溪鄉公所在今(2022)年舉行諮商同意時,程序出現種種瑕疵,卻號稱已通過諮商同意。部落與環保團體擔憂世豐電力將死灰復燃,衝擊豐坪溪環境與部落生活。

廠商模糊回應族人疑慮、匆促舉行諮商同意
世豐電力於今年 9 月分別在山里部落與太平部落召開工程說明會,不過兩邊部落族人皆認為說明會並未充分回應族人對開發水力發電廠的疑慮。山里部落族人楊情功表示,關於使用原保地的租借與權利、實質回饋各部落的細節,世豐電力都沒有講清楚,而且在說明會後就杳無音訊,卻在 11 月與卓溪鄉公所直接執行諮商同意權,投票前兩日還贈與鄉公所兩輛中型巴士,投票程序不僅匆促還有失公正性,「不少族人氣到當場撕票」。
太平部落族人施杉錦也說明,世豐電力與部落溝通時,皆無完整公佈環境監測數據與方法,僅回應族人「相關數據皆記錄於環保署網站」。且環評超過 20 年仍未重新評估、環現差則只分析空污、噪音,並未提及族人關心的生態、水文與地質分析,「不充分報告就說開發工程安全,我們怎麼可能相信?」
世豐電力執行諮商同意權投票,結果六個部落有五個同意,只有太平部落反對。但是 Lawsi 解釋,「明明之前只有兩個部落,至今卻認定關係部落總共有六個」,世豐刻意藉由納入更多與開發關係較低的部落,稀釋原本山里與太平部落的反抗聲勢,而且山里部落投票時,很多人氣到撕票,即使最後結果是同意,其實並不具實質意義。每個部落承擔的環境、安全風險不均,投票比重卻都一樣,他認為此舉完全不符比例原則。
原住民族青年陣線發言人 Savungaz Valincinan 更直指,在與開發關係較強的部落強力反對的情況下,世豐電力執行諮商同意程序時,仍維持一戶一票的方式統計得票數,以塑造整體高票同意的假象,犧牲反對部落的訴求,略過充分溝通就完成諮商程序,「完全違反《原民法》第 21 條本意」。

開發恐造成豐坪溪環境、族人安全與文化三輸
若世豐電力仗著完成諮商同意重啟水力發電廠工程,最直接衝擊的即是豐坪溪流域環境。台灣河溪網秘書長鄒明軒認為,極端氣候讓溪流環境變化加速,世豐電力過於陳舊的環評與環現差,已不符合豐坪溪水文現況。且任意興建攔水堰易造成河川下游乾涸或斷流、破壞生態,恐徒增管理河川與鄰近環境的負擔。
地球公民基金會花東辦公室主任黃斐悅分析,目前反對部落最擔心攔水堰會影響部落用水,尤其在極端氣候加劇情形下,河流豐枯水期差異很大。Lawsi 則說明,豐坪溪過去有山洪暴發的紀錄,部落以往遇到颱風也需要撤村,他擔心工程會影響河川流量、威脅族人安危,但目前未見世豐電力提出具體應對措施。
世豐電力繼續水力發電工程也將威脅部落文化。Lawsi 解釋,豐坪溪上游的第二發電廠位置就處在山里部落的開放式獵場範圍。以往族人會帶著部落少年,沿著溪流前往獵場,傳授部落的獵人文化,「如果因為工程開發管制我們打獵,那獵人文化何去何從?」守護豐坪溪自救會會長劉天財則表示,豐坪溪與流域涵蓋的山林是「阿公的山、阿嬤的河」,滋養族人生命,希望能透過溪流繼續傳承部落文化給兒孫,而非被攔河堰斷流。

要求退回不當諮商同意程序,重新環評並確實與族人溝通
馬思穎指出,世豐電力自 2005 年至今已經展延 16 次,每次皆以「資金籌措」為由,獲得經濟部施工許可而得以續命,忽略工程對豐坪溪與鄰近部落的衝擊。且世豐電力與卓溪鄉公所執行諮商同意程序粗糙,取得部落同意手段不當,呼籲經濟部切勿核發施工許可,並退回本次諮商同意結果。
Lawsi 則認為,從世豐電力與部落的衝突,政府需檢討部落諮商同意程序應如何實踐,若開發單位未與部落充分溝通,以不符公平的投票形式決定環境與部落的未來,「這比選村長還容易」。另外他同時認為,既有環評已不符豐坪溪現況,世豐電力需要重新環評,並同時明確說明對環境與部落的安全措施。
面對世豐電力續命超過 20 年,並以不合理的開發跟諮商同意程序傷害部落,Savungaz Valincinan 強調,世豐電力不僅應退出豐坪溪,政府也應確實修正《原民法》,不能讓部落的諮商同意權被玩弄。黃斐悅也提醒,目前部落反抗意識強烈,肇因是政府與廠商想要「說服」部落而非溝通,應在決策開發之前就確實與部落徵詢,未獲得族人同意就停止開發,才能避免後續衝突不斷。
面對部落與環保團體的質疑,正崴集團子公司森崴能源公關經理陳雲上代表世豐電力表示,廠商一切依法執行部落諮商同意程序,並在六個部落中獲得五張同意票,環境監測數據也已告知族人放在政府相關單位的網站上,並非完全不提供。另外她提及,世豐電力因卓溪鄉交通不便才捐贈巴士,對於族人的指控將保留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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