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糖豬肉爭議》瘦肉精西布特羅為何僅出現在特定樣本中?專家呼籲:追溯用藥情形、擴大檢驗

台糖梅花豬肉片複驗仍含乙型受體素「西布特羅」,引發社會疑慮,行政院今(7)日與衛福部、農業部、經濟部召開記者會,強調目前判定該項違規為個案,但年後會召集產業專家學者成立小組,通盤分析豬肉片殘留西布特羅的原因,以強化食安稽查措施。

因為違規確認屬實,衛福部指出,台中市政府可依《食安法》對台糖開罰。農業部也聲明,會依照 CAS 與產銷履歷規範,給予台糖懲處。

為何西布特羅僅出現在特定樣本中?後續該如何稽查?養豬專家表示,目前農業部的通盤採樣,對於釐清違規原因幫助不大,應回頭追溯台糖藥物使用情形。檢驗專家則指出,西布特羅是用於實驗室中幫助檢驗乙型受體素的「標準品」,但流出的可能性很低,政府應徹查是否有非法的西布特羅在台灣流通。

台中市政府從台糖梅花肉片中檢出西布特羅(照片來源/台中市政府)

食安辦公室:將召集小組討論原因

行政院食品安全辦公室主任許輔說明,台中市政府於 2 月 2 日公佈台糖梅花豬肉片檢出西布特羅,衛福部 2 月 3 日即要求台中市政府提供檢體複驗,因為已經拆封檢驗,故衛福部收到的檢體非完整包裝。

不過他強調,經過複驗以後,檢體確實含有 0.001 ppm 西布特羅,目前證明台中市食安處儀器檢驗流程沒有問題,行政院會基於科學根據秉公處理。

至今農業部已抽驗 298 件飼料、豬隻毛髮、血液等樣品,衛福部也蒐集市場中 68 件台糖同款與其他部位豬肉產品,其中 39 件已完成檢驗,皆無檢出乙型受體素。綜合上述結果,許輔表示,目前判定該豬肉片含有西布特羅並非生產鏈有系統性疏漏,而是單一個案。

不過該產品為何含有西布特羅?許輔承諾,行政院將請農業部、衛福部邀飼料、養豬、藥物檢驗等相關專家,於年後盡快成立專家小組,重新檢討與審視豬肉片含有西布特羅的原因。

他並提及,西布特羅每公克售價就破百萬元,且只作為檢驗分析物的試驗標準品,養豬產業有無可能取得?產品是否在檢測前就於實驗室被污染?可能因素都會全盤檢討。

行政院與農業部、衛福部長官今日下午親上火線對外說明台糖豬肉檢驗結果。(攝影/孫維揚)

西布特羅從何而來?

西布特羅既然不得使用,為何會出現在台灣?主要原因是,食藥署制訂食品檢驗乙型受體素,需檢驗萊克多巴胺、西布特羅等共 21 種乙型受體素,因此檢驗單位需進口高純度的西布特羅藥品,協助驗證試驗精準度、計算檢出物質濃度等。

衛生福利部次長周志浩說明,台灣僅有一家業者進口西布特羅,且只供應經過認證的 10 家公家與 10 家民間檢驗單位,後續會再與他們確認進口西布特羅的販售與使用資料,以核對流向。

清華大學化學系榮譽教授凌永健補充,實驗室準備管制藥物作為標準品,可以檢查國內有無不法使用,例如:邊境搜查到疑似毒品的物體,為了確定是否犯罪,疑似證物得送實驗室檢驗,此時實驗室就必須備有高純度的標準品,以利檢驗的精確度。

因此,實驗室裡需要像西布特羅這類管制藥物作為標準品,「一點也不奇怪」。

獸醫系名譽教授賴秀穗:應逐包檢驗同批肉品,追溯藥物使用情形

對於目前檢驗結果,台大獸醫系名譽教授賴秀穗認為,食藥署和台中市政府的檢驗數據雖不同,但非常接近,結果幾乎是一致的,農業部在養豬場、屠宰分切場檢查則是未檢出,產地和市場端的檢驗結果不一,可說是「羅生門」。

但如果是屠宰分切過程的污染,絕對不可能只有驗出一種藥,而本次關鍵為肉品,農業部到產地採樣、檢驗,雖能讓消費者對國產豬安心,但對釐清案情進度的幫助不大。反而是食藥署不夠嚴謹,應針對本次出問題肉品的同一批號做逐包檢驗,才能釐清問題。

動物科學系助理教授王建鎧:有可能為藥物代謝後的類似物質

中興大學動物科學系助理教授王建鎧表示,食藥署及台中市政府檢出的西布特羅數值都不大,從風險角度來看,「這並不是藥物濫用造成的」,目前看起來台糖的豬隻沒有問題。然而,農業部清查產地與衛生部門檢驗結果有落差,主因為檢驗批次及目標豬隻不同。

王建鎧推測,殘留有可能是該受驗產品來源之零星豬隻有治療性用藥殘留在體內,藥物代謝後的結構近似西布特羅,此屬偶發事件。但哪些藥物結構可能在代謝後與西布特羅混淆,目前尚未有明確的研究資料。

王建鎧建議,衛福部檢驗乙型受體素之公告方法既然包含西布特羅,應考慮深入研究西布特羅的藥物特性,確保合格的動物用藥於代謝時不致被誤認。

過往雞蛋也因檢出芬普尼而引發國人擔憂,王建鎧表示,當時國內要求雞蛋不得檢出芬普尼,但許多養雞場被驗出芬普尼,原因都在於飼料,國內蛋雞吃的進口飼料在原產地栽種過程中會使用芬普尼抑制蟲害,連帶造成食用之蛋雞體內出現背景值,因此標準需要依實際情況作修正。本次台糖豬肉的狀況也可能是背景值問題,需要透過回頭追溯藥物使用情形才能確認,並視情況進一步檢討停藥期以及調整現行檢驗方法。

檢驗專家:從實驗室外流機率低,可調查是否有地下管道

台糖豬肉驗出瘦肉精,有人懷疑是實驗室污染。凌永健則表示,實驗室檢驗會有品管動作,例如:20 份樣品中隨機插入 4 份品管樣品,這些樣品的答案是已知的,也就是「乾淨的豬肉」,如果空白樣品沒有測到西布特羅,那就可以排除污染問題,目前檢驗結果來看,檢驗過程並無污染問題。

若實驗室沒有污染,還有哪些方向可以追查?凌永健認為,生產端的牧場是否真的有使用,除了檢驗飼料、藥品之外,還可以抽檢牧場排放的廢水及周邊污泥等環境樣品,「凡排放必留下痕跡」,倘若牧場有持續使用,那廢水及污泥必定會有微量殘留。

此外,有人懷疑是進口豬肉混雜,凌永健表示,台灣豬和國外豬隻的脂肪結構不同,可以檢驗該批疑慮肉品的脂肪酸,便可確認是否混雜到進口肉。

衛福部:擴大檢驗量能,不排除檢體於試驗時被污染

衛生福利部次長周志浩表示,衛福部也提升今(2024)年後市場豬肉產品抽驗件數,從原本 2000 件增為 4000 件,現在就執行抽驗,持續監督豬肉產品安全性。

食藥署署長長吳秀梅表明,台灣去 (2023)年輸入西布克羅僅不到 0.5 公克,「豬一口就吃完了」,認為藥品污染豬隻、豬肉的可能性低。另外台中市食安處給予的檢體並非完整包裝,目前尚無法排除是否是在初次檢驗流程,檢體受到污染。

對於台中市政府未給台糖申請複驗就公佈結果,吳秀梅表示,根據《食安法》規定,若抽驗食品違規,除非依據驗出物質毒性高、含量極高等考量,應給予業者 15 日內申請複驗,「其實程序還未走完」,當初食藥署亦有提醒台中市政府,然台中市政府依舊提早公佈。但現在複驗結果出爐,「違規為屬實」,她強調台中市政府仍可依據《食安法》,對台糖處以適當裁罰。

經濟部次長曾文生則替台糖發聲表示,台糖公司沒有必要花費數百萬元、賭上自己的良好信譽使用西布特羅,認為後續應該針對該藥物,審視實驗室使用、取樣的標準流程是否需要改進,才能保障國內肉品廠商。

他亦反問記者,目前結果顯示台糖豬肉產品檢出西布特羅僅是單一個案,如果台糖因此被台中市政府開罰,「你會服氣嗎?」

農業部:該產品有 CAS 認證,會依規範裁量台糖

農業部代理部長陳駿季表示,為了消弭國人對豬肉食安的疑慮,農業部在飼料端、養豬端、屠宰場皆有調查與採樣,針對台糖的豬肉產品,也搜集同一天、不同養豬場的豬肉樣本檢驗,「沒有任何一件樣品含有西布特羅」。

他指出,台糖飼養豬隻皆使用相同飼料、固定豬場飼養,若飼養環節被西布特羅污染,應有其他檢體超標,然目前只有台中市食安處檢出的豬肉有乙型受體素。

關於後續的殘留問題釐清,陳駿季說明會邀請養豬領域的學者,討論養豬流程中可能污染豬隻或豬肉的原因。

不過他強調,台灣禁止使用任何乙型受體素,清查結果也呈現台灣豬隻未有含乙型受體素,況且進口豬肉會逐批檢驗,目前也沒有驗出西布特羅的案例,不可能如謠言「國外豬肉混充國產豬肉」。他認為檢驗結果顯示「台灣豬肉是安全的」,重申國人可以放心食用國產豬肉。

台糖該款梅花豬肉片有 CAS 跟產銷履歷認證,畜牧司代理司長江文全回應,基於複驗結果,該項產品確實含有西布特羅,農業部仍會依照兩項認證的相關規範,考量是否對台糖裁罰,若判定違規嚴重性高,「會終止該項產品的認證」。

養豬協會:西布特羅成本比豬還貴,誰會這麼笨?

合法製造的西布特羅價格高昂、作為瘦肉精的效果低,但屬於較易合成的乙型受體素。中華民國養豬協會前任理事長楊杰表示,據聞中國曾有非法業者私下濫製劣質、低濃度的西布特羅,並用於禽畜產業中。

現任理事長潘連周則分析,無論是合法還是非法的西布特羅,價格都非常貴,倘若一公噸飼料添加 200 公克西布特羅,成本會墊高好幾十萬甚至百萬元,一頭肉豬飼養到足夠重量、上市拍賣,需要吃 300 公斤飼料,「一頭豬才賣一萬元,真的要用西布特羅,成本比豬價還貴,誰會這麼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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