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作市

02 從東京大學生到上山居民─水柿大地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提到上山再生的關鍵人物,來自東京、21歲時大學休學加入地域振興協力隊來到上山的水柿大地,絕對是不可不提的一號人物。

這個現年28歲,笑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線、被爺爺奶奶暱稱「阿大」的男孩,當初其實打算只待一年就回東京,沒想到從此定居下來。

想瞭解農村現場,休學從東京來到岡山

水柿原本就讀法政大學現代福祉學部,學的是農山村的地域活化,因為想了解現狀,便決定休學,利用地域振興協力隊到鄉下去。

現在協力隊獲得極高的注目度,但2010年制度才剛開始不久,日本全國募集的地方寥寥可數,「當時只要是『農村』就好,就選了看起來與農村活化最相關的岡山。」據說他的報名完全在美作市政府的意料之外,「市府的承辦人員大吃一驚,竟然有人真的想到那種窮鄉僻壤去。」

協力隊的工作包含除草、清掃水路、打掃神社等地方事務,以及梯田再生。「原本只打算待一年了解現場狀況就回東京完成學業,沒想到這裏的工作太快樂了,越來越捨不得離開。」和爺爺奶奶交流越來越多,慢慢建立了感情,加上梯田再生才剛起步,他便決定再休學一年。

在岡山第三年、也就是協力隊任期最後一年,水柿從岡山每個禮拜回東京,完成最後一年的大學學業。「每個禮拜三晚上坐最便宜的夜間巴士從岡山出發,禮拜四、五到學校上課,半夜回岡山,現在想想真的滿辛苦的。」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每個禮拜往返1300公里、16小時的車程,其毅力不禁令人肅然起敬。

 

鄉下求生身兼數職,「大家的孫子計畫」解決高齡者的疑難雜症

協力隊卸任以後才是真正的考驗:要怎麼在過疏山村找到工作、自力更生?

「一開始也煩惱了很久,有一陣子存款剩下零頭,是靠著鄰居分給我的配菜才撐下來的,好險自己有種米,吃飯還不成問題。」水柿笑笑。現在他靠著解決高齡者生活上的疑難雜症的「大家的孫子計畫」、經營咖啡銀杏庵、務農、演講、寫書……等不同的工作組合,成功自立,「在農村每個人都是身兼多職,沒有人是只做一種工作。」

至於最主要的工作「大家的孫子計畫」究竟是做些什麼?「接受地方上爺爺奶奶的委託,代替他們勞動,最主要的工作是割草。」都市人可能很難想像過疏村落要花多少力氣、費多少工夫,才能在森林與山谷的夾縫中求生存,年輕力壯就是最好的本錢。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訂了一條特別的規矩:委託人必須和他喝茶聊天以後,才能提出委託,「雙方建立真正的關係之後,長輩們才會說出他們真正的需求和困擾。」熟了以後,爺爺奶奶常常拜託水柿幫忙換燈泡、調整浴缸水溫等小事,甚至只是單純打電話來聊天,「感覺好像真的把我當成孫子了,」水柿笑:「或許我能稍稍代替住在都市裡的兒孫們吧!所以才叫『大家的孫子計畫』。」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跟每個人打招呼」的魔力,成功贏得居民信賴

「現在就生活差不多過得去,這裏生活費便宜,房租一個月只要5000日圓。」

水柿現在住的房子在前屋主過世後空了五年,原本子孫不打算借給外人,是周圍鄰居主動當起說客幫忙斡旋,才順利借到房子。

在鄉下地方,一舉一動當地居民其實都看得清清楚楚,「或許多少得到爺爺奶奶的信任了吧!」水柿說得謙虛,但只見他遇到每個居民,不管是開車的、在路邊休息的、在田裡工作的,他一定會搖下車窗和對方打招呼,聊上幾句。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問他這麼做的理由,他搔搔頭:「剛來到上山的時候因為想趕快跟居民變熟,就決定『遇到每個人一定要打招呼聊天』,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不只如此,協力隊期間發行〈上山新聞〉,他堅持一定要親手送到160個村民手中,到任第二年就復辦了停了數十年的夏日祭典,成功贏得居民的信賴與愛護。現在水柿也是神社的委員之一,在祭典時擔綱跳獅子舞的重責大任。

要在鄉下待下去,參與地方事務絕對是第一優先。清掃、除草、集會、消防團、祭典……等乍看「不賺錢的工作」即使耗費時間,卻十分重要,「要是只顧著賺錢,一定會招致居民的反感,搞不好還會被逐出村子。」

到訪上山的第二天,上下游記者就和水柿一起到公民館,和爺爺奶奶一起做體操、打槌球。在「阿大、阿大」的聲聲呼喚中,他不僅能叫出每個爺爺奶奶的名字,還率先帶體操、講笑話炒熱氣氛、打槌球時一馬當先幫忙撿球,還真以為他是哪個長輩的孫子呢!

公民館內做體操。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做體操。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打槌球。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打槌球。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的老人家們。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的老人家們。攝影 / 近藤悟

未來將投入人才培育

讓這些長輩最高興的,莫過於水柿經歷了七年的遠距離戀愛,終於在兩個月前把老婆娶來了上山。

另一半終於下定決心,放下東京的生活搬到上山,但岳父母沒有反對嗎?水柿笑著說:「據說他們一家人在吃飯的時候,剛好NHK播出採訪我的紀錄片,當時女友就指著螢幕說:『我跟這個人在交往。』在跟岳父正式見面之前,聽說他已經讀了我寫的書呢。」隨後趕緊補充,「但最重要的還是見面時的誠意啦!」

水柿大地夫妻。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夫妻。攝影 / 近藤悟

雖然老婆愛相隨,但提起還住在東京的家人,水柿顯得不捨:「我在大家庭長大,從小我們一家四口跟外公、外婆、兩個小阿姨一起住。阿姨很晚才出生,只大我七歲,跟姐弟一樣。現在阿姨妹妹都結婚了,家裡只剩父母跟外婆,其實很想多回去陪他們。」

然而也因為如此,初來上山時看到獨居的爺爺奶奶,對他來說無比衝擊,決定留了下來。「但後來我才發現,當初的擔心或許有點太自以為是了。」

原來上山雖然獨居老人多,但大家連結緊密、彼此互相照應,「比起來都市人與人的連結反而更薄弱,問題反而更大。」

公民館內做體操。攝影 / 近藤悟
公民館內做體操。攝影 / 近藤悟

雖然已經在上山七年,但若問水柿是否打算一直留在這裏,他的答案卻是「不知道」。

「未來誰也說不準,但現在在這裡很快樂,有共同的目標、有志同道合的夥伴、有想做的事。」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大地。攝影 / 近藤悟

水柿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人才培育。在上山這個過疏山村裡,培育瞭解農村現況、適用於企業的人才。

「我現在在思考『人才培育跟人才交流,可否在農村實現?』這個課題。在農村裡有沒有辦法媒合學生跟企業兩邊的需求?」

水柿打算與母校法政大學合作,用三年的時間在上山地區建構一個學習體系,「例如在這裡一起務農的學生可以得到學分,比起在學校紙上談兵,又能確實瞭解農村現狀。」企業則來到這裡直接面試、發掘人才,「光靠社會責任的名義,要企業贊助還是有限,如果出錢還能得到人才作為回報,這筆錢才可以使用得更有意義。」

在日本,「解決農村課題」是個很大的商機,擁有地方視野與觀點的學生,是企業夢寐以求的人才,也是農村永續經營的關鍵。「當這一輩的大學生在二十出頭時待過農村,有了不一樣的經驗,那他們到三十歲時可能會做出不同的判斷和抉擇。」這是從大學生時就投入農村現場的水柿最深的體會也說不定。

從東京移居到岡山的年輕人水柿大地夫妻。攝影 / 近藤悟
從東京移居到岡山的年輕人水柿大地夫妻。攝影 / 近藤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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