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市

03 各有特色的前協力隊隊員─長野愛德華、佐藤拓也

長野愛德華、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長野愛德華和佐藤拓也兩人都是利用「地域振興協力隊」制度來到高梁市,雖已卸任,但都擔任「移居諮詢員」,專門接待有意移居者、回答各種關於移居的大小問題。

「推動移居、增加人口雖然是本市當前的目標,但公部門能做的事其實很有限,這時就很需要民間的力量。」市府負責人表示。

兩人雖然同是諮詢員、同樣選擇扎根高粱,但不管經歷或個性都南轅北轍。愛德華來到高粱後愛上手作蒟蒻,和妻子一起經營「蒟蒻咖啡」,販賣各種蒟蒻料理、甚至還自己耕種。因為混血兒的身份,讓他立志成為外國人與日本人的橋樑;佐藤一開始並沒有明確目標,抱著「想到鄉下生活」的單純想法來到高粱,嘗試過各種企劃、辦過上百場活動,現在同時身兼諮詢員、吹屋染坊體驗負責人、集落研究員等,成功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長野愛德華  日本與哥斯大黎加的混血人生

長野愛德華。攝影 / 近藤悟
長野愛德華。攝影 / 近藤悟

一踏進愛德華的以蒟蒻為主題的「咖啡裏站(カフェ裏駅)」,就迎來爽朗的招呼:「你們好!來吃吃看蒟蒻漢堡吧?包你們以為是肉!」說著和妻子忙碌起來,一邊熱情介紹:「蒟蒻排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加上中南美風味的醬料,很好吃喔!漢堡要等,要不要先來點蒟蒻刺身?」

蒟蒻排。攝影 / 近藤悟
蒟蒻漢堡。攝影 / 近藤悟
蒟蒻排。攝影 / 近藤悟
蒟蒻漢堡。攝影 / 近藤悟

雖然有個日本姓氏「長野」,但愛德華喜歡別人直接叫他的名字。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哥斯大黎加人的他,在哥國出生後就回到日本,之後兩邊來來去去,「小時候住在哥斯大黎加的時間加起來應該有五年左右吧!」25歲時他決定回哥國唸書,借住外婆家,一邊跳古典芭蕾、一邊學習熱愛的中南美料理。

「後來跑去洛杉磯跳了幾個月的舞,回日本想要開餐廳,但沒有資金,就跑去開計程車。」計程車?想起日本司機穿著西裝、戴白手套的拘謹模樣,跟眼前的愛德華一點也搭不上邊,「對啊,開了三年呢,晚上就在日暮里附近的中南美酒吧上班,學料理。」頓了頓,他才吐露:「其實我爸爸那邊的老家是鎌倉很有歷史的仙貝屋,我不想繼承就跑了出來。」

長野愛德華。攝影 / 近藤悟
長野愛德華。攝影 / 近藤悟

愛德華到目前為止的人生顯得豐富多彩、率性恣意,怎麼會選擇落腳高粱呢?「結了婚、小孩出生以後就開始考慮移居,想要讓小孩接近大自然、也想讓他們在有多元文化的地方成長。」

住在東京時曾經積極參與多元文化共生活動的愛德華表示,都市的確有很多不同國家的人、交流也很多,但卻讓他越來越看不到目標。岡山不僅擁有豐富的自然環境、岡山市和哥國首都聖荷西又是姊妹都市、高粱則有積極招募外國學生的吉備國際大學,便決定利用地域振興協力隊制度,移居岡山。

山村初見蒟蒻芋  一見鍾情

愛德華來到高粱後,被派到位於川上町彌高山的村落。

村落的爺爺奶奶大都以務農維生,不管是漬物、乾物還是味增,全部親手製作,也讓愛德華第一次接觸到蒟蒻芋。「原來蒟蒻竟是這傢伙做成的,從外表根本想像不到!」看起來黑黑醜醜的,絞碎後加上鈣質凝固劑,水煮以後竟然就能夠成為Q彈的蒟蒻,祖先的智慧實在讓人佩服。

長野愛德華手拿蒟蒻芋。攝影 / 近藤悟
蒟蒻芋。攝影 / 近藤悟

然而蒟蒻芋要成長到能夠加工,需要三年以上的時間,而且做起來非常費工,種蒟蒻的農家越來越少,僅存一位還在自耕自製蒟蒻的奶奶,看愛德華這麼喜歡,便邀請他一起來種蒟蒻芋。

在奶奶的教導下,愛德華不僅學會栽培蒟蒻芋和製作蒟蒻的方式,還苦心研究,開發出口感近似肉類的蒟蒻,更突發奇想:「絞碎蒟蒻芋的階段要加水,如果不加水,改加果汁,那會是什麼味道呢?」因而誕生了水果蒟蒻,現在已經有岡山盛產的葡萄、水蜜桃、番茄等六、七種口味。

他談起蒟蒻彷彿在談心愛的孩子,雙眼發光、口沫橫飛,令旁人忍俊不住,但背後其實有更深的理由。「第一次遇見蒟蒻芋,我立刻覺得『它就是我』。」

身為混血兒,愛德華小時候常常被排擠,甚至還被同學嗆聲「外國人滾出日本」,成長過程充滿辛酸。「我小時候常常在想,我究竟是誰?究竟是哪裡人?」愛德華說:「蒟蒻芋也是一樣,光看外表你根本不知道它是什麼,不知道它能做成蒟蒻,還可以變成肉、變成甜點……有無限的潛能。」

長野愛德華手拿蒟蒻芋。攝影 / 近藤悟
長野愛德華覺得蒟蒻芋就像他自己,光看外表不知有無限潛能。攝影 / 近藤悟

明明留著一半日本的血液,卻總是被說是「外國人」、被排除在外。「我想讓不同的文化互相有更多的交流,想讓大家知道,不要輕易使用那些有攻擊性、有剝奪性的語言。」不管是名字、國籍、外貌,都只是人類為了方便區分而訂定的,「你看我是混血兒長野愛德華,但真正的我有很多很多面。」

與其追求外在定義,倒不如專注於內在的本質。不要被外表限制,才能發掘新的可能性,來到高粱後,愛德華終於確定了自己的使命:「雖然可能沒有辦法像切格瓦拉一樣革命,但在世界的盡頭也可以闖出一番大事業,對吧?」

移居諮詢員、異文化交流

同時在市府擔任移居諮詢員的愛德華,對移居也有一套看法:「公部門希望有更多人定居在高梁市,但之後的配套卻完全沒有想過,例如怎麼讓移居者可以長久待在這裡?這需要更長遠的討論。」他也表示不喜歡「移居者」一詞:「你不覺得這個說法剝奪很多可能性嗎?你就是一個『外來者』,就像我小時候老是被說是外國人一樣。」

愛德華和妻子假日時常常帶著孩子,和高粱的外國人交流,「大家一起去露營,聖誕節也會一起辦派對。」他笑:「很多外國學生來這邊念書,不應該讓他們念完書就回國,而是要讓他們能夠在這邊生活、在這邊工作,看到日本更多不同面向,這才是真正有意義的國際交流。」

長野愛德華和妻子。攝影 / 近藤悟
長野愛德華和妻子。攝影 / 近藤悟

佐藤拓也  在吹屋辦婚禮讓居民感動落淚

要是你問佐藤:「請問您是做什麼的呢?」他可能會扳著手指一一細數:「高梁市的移居諮詢員、吹屋地區弁柄染體驗工坊、元氣酒場企劃、伴手禮開發、岡山『大家的集落』研究所成員……」

佐藤臉上總是掛著微笑、悠遊自在、對任何人都態度柔軟,也許這是他適應鄉下生活的最大利器:「三年協力隊生涯,最大的感觸就是,搬到鄉下需要有很多『抽屜』,就是要開不同的源、不要鑽牛角尖,才能長久走下去。」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這是當初懷著「想到鄉下生活」的浪漫想法的佐藤,面對鄉村現實後的淬煉出的心得。

在國家保障的三年時間內盡情探索

京都出身的佐藤,大學時唸的是愛媛縣山裡的學校,過了四年的鄉居生活。雖然順利找到大阪的工作,卻一直覺得格格不入,「現在日本各地的鄉下反而到處都是機會,可以找到一展身手的舞台!」決定搬到鄉下生活的佐藤,剛好看到高梁市招募協力隊隊員,由於曾經到過吹屋旅行,留下良好的印象,便報名來到這裡。

「對沒有明確目的、只是想到鄉下過生活的人來說,協力隊真的是個非常好的制度。」佐藤肯定的說。第一年,他常常上地方電台、電視台讓居民認識自己,甚至還上了日本綜藝節目「珍奇百景鑑定團」:「因為居民多半比較含蓄,不太願意上節目介紹高粱,就由我代替他們來。」由於他能說會道、綜藝效果十足,甚至還成了一陣子的固定班底。

第二年,已經習慣鄉下生活的他開始感到不足,便自己企劃活動:「像這裡沒有喝酒的地方,我就跟在地的醬油工廠借場地,每一季辦一次吹屋元氣酒場,不只當地居民和移居者來參加,甚至還吸引了很多岡山、大阪的客人呢!」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第三年,就和大學交往至今的女友,在吹屋辦了別開生面的手工婚禮。「既然我是協力隊隊員,那在當地辦婚禮、可以回饋地方不是很好嗎?」於是他們請了人力車,婚禮所需的佈置全部一手包辦,「結婚那天早上我跟太太都還穿著夾克牛仔褲在趕工,真的超辛苦的。」

然而當人力車緩緩走過赭紅色的街道時,居民都感動得流下了淚。吹屋地區葬禮多婚禮少,許多人甚至已經十幾年沒參加過婚禮,「看到那些奶奶一邊哭一邊說真是太好了,我就覺得辦得很有價值,」佐藤笑:「每當有人問我協力隊期間做了什麼?我就會說我辦了結婚典禮,這是最大的績效,哈。」

複數工作與據點,游刃有餘的生活方式

協力隊隊員卸任後,佐藤除了接下市府的委託當移居諮詢員,也與吹屋當地的婆婆媽媽合力經營弁柄染體驗工坊,更自行開發新伴手禮。

弁柄染體驗工坊。攝影 / 近藤悟
弁柄染體驗工坊。攝影 / 近藤悟

當地許多人種貓眼葡萄(一種大果粒的品種),除了出售鮮果,也會曬葡萄乾兜售,但一袋七八百日幣往往讓觀光客下不了手,因為買一串新鮮葡萄也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佐藤便改成咖啡掛耳包的大小,「一包只要一百多日幣,又方便買回去送同事,是現在很夯的伴手禮呢!」

擅長用外來者視角發掘當地優勢、創造商機和話題的佐藤,對體驗工坊也有一套看法:「其實吹屋地區仍是有一定人數的觀光客,大家都會來這邊看被列入保存的街道景色,但是能夠停留的店家很少,體驗活動可以讓客人『慢』下來。」接下來也打算整理可以發呆放鬆的空間:「想吃飯的話,可以到對面大場先生的咖啡館吃他拿手的咖哩飯,吃飽了就來體驗工坊發呆打盹,不覺得很棒嗎?」

最壞的打算、最好的準備

事業才剛起步,要是未來發展不如預期,該怎麼辦?「不怎麼辦,」佐藤笑笑:「要是居民要我離開,我就會應聲『好』,乖乖去收行李。」

或許這種灑脫與淡然才是能夠安居樂業的關鍵。成功在鄉下扎根的例子雖然所在多有,但佐藤表示,許多協力隊隊員懷著理想來到鄉下,卻因為想像不如預期,周圍也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可以訴苦而途中退隊、甚至得了憂鬱症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偶爾適度地離開,鬆口氣是必要的,」他依然掛著招牌的淡然微笑:「如果真的待不下去也沒關係,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的。」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佐藤拓也。攝影 / 近藤悟

因一個「想學自然農法」的衝動,2011年來到日本大分縣,2012年搬到靜岡縣,進入MOA自然農法大學校,學了兩年的自然農法後移居長野縣,在自然農法農場工作,作物栽培沒什麼長進,但長出一顆打定主意關心農業、飲食和地域風土一輩子的決心。 九月落腳東京,暫時不會再搬家了(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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