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飯(攝影/比才)
天津飯(攝影/比才)

天津飯—小酌時間

時間是古老的議題,不論美食節目、美食影片或食譜,總是在時間上琢磨不已,對於要花多少時間做出一頓晚餐或一碟下酒菜才符合現代生活效益,眾人總是各持己見,有人覺得越快越好,有人覺得時間省不得,省了就不講究不夠美味。而我覺得,短時間與長時間都好,各有千秋,因為「時間」是一道菜中,最關鍵的那個調味料。

我熱愛各種將勾芡醬汁淋在飯上的料理,各式燴飯、八寶菜淋在飯上、麻婆豆腐飯,我都喜歡得不得了。

天津飯是這當中的翹楚,我心目中的芡汁飯類第一名,它不是中華料理,它是日式中華料理,由日本華人在日本創作出來。不論是日式中華或町中華,都與真正的中國菜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最初由中國人帶進日本,但隨著時間,因地制宜調整改良成適合日本人的口味。比如麻婆豆腐,中式與日式有極大的不同,正統中式為牛肉與蒜苗,日式則用豬肉與青蔥,各有風味;又比如川菜的擔擔麵,原本以花椒香氣為主的麵醬到了日本,經陳建民調整後,加入芝麻醬、豆瓣醬,口感較溫潤,湯汁多,更接近拉麵而不是拌麵。

天津飯是另一個故事,它與天津無關,生於日本,但確切的起源地說法紛紜,有所謂的「來來軒」說、也有「大正軒」說,不過的確都是來自在日中國人。

天津飯是在白飯上,加上「芙蓉蛋」,也就是蟹玉──加了蟹肉或蟹肉棒的蛋──再淋上芡汁而成。芡汁的配方,大多以雞高湯為底,醬油、糖調味,有些還會加少許香醋提味,勾芡後淋上。日本人本就熱愛勾芡,我更喜歡芡汁之下那一層香滑的嫩蛋,有些店家的做法是煎一張厚蛋皮,再淋芡汁,而我偏好半熟嫩蛋,對我來說,半熟蛋才能與芡汁完美結合,蛋皮不行。

天津飯最早的版本是用白飯,不過有時候吃到後半,會覺得芡汁不大夠,白飯味道不足,後來又發展出炒飯的版本,這樣就不擔心飯沒有味道了;再更後來,上頭的芡汁也有各種變化,比如麻婆豆腐(真是邪魔歪道,但說真的好吃極了)。

天津飯其實做起來非常快,如果備好高湯與白飯,做熟練的話,十分鐘就能上桌,但我知道這對新手來說沒那麼容易。身為作育英才(?)的料理老師,我應該要鼓勵大家,慢慢做沒關係,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但天津飯的嫩蛋還真的不能慢,下鍋最多就是二十秒,再久就老了,千萬要快啊。

材料

白飯:1碗

雞高湯或日式高湯:300ml

蛋:3顆

蟹肉棒:3條

蔥花:1小把

鹽:少許

高湯醬油:1大匙

味醂:0.5大匙

金胡麻油:幾滴

太白粉:1.5大匙

清水:2大匙

做法

1. 蔥切細花;蟹肉棒切小段;將蛋打散, 加入蔥花與蟹肉棒,以少許鹽調味。

2. 加熱高湯,以高湯醬油及味醂調味, 煮滾後加入太白粉水做成芡汁,最後滴入幾滴香油。

3. 白飯以碗裝盛後再倒扣到有深度的盤子上,讓它呈現圓弧型。

4. 加熱平底鍋,倒入少許油,鍋夠熱的時候一口氣倒入蛋液,趁它還沒凝結前以筷子快速攪拌,蛋會從邊邊開始凝結轉熟,以筷子沿著邊緣將微微凝結的蛋攪到中間,將蛋攪得鬆鬆的, 重複2至3次這個動作,盡量打入少許空氣,這樣蛋的口感才會鬆鬆嫰嫩。

5. 蛋不用翻面,只要底部差不多凝固即可熄火,全程大約20 秒,熄火後,將蛋滑到事先盛好的飯上,最後淋上芡汁,趁熱享用。

(照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照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說說書】

我的靈魂小料理

文:比才

我很喜歡小料理。

所謂小料理,不只是在料理一詞前加上「小」字、感覺可愛而已,在和食的領域,它算是個專有名詞――指的是家常、簡單、以季節滋味為主的小菜或下酒菜,不浮誇不華麗,不如懷石或割烹精緻典雅,但比一般的家庭料理細膩講究。提供這類型料理為主的店家會自稱「小料理屋」或直稱「小料理」,感覺上與居酒屋很像,但居酒屋是以酒為主,菜餚其次,而小料理在搭酒之餘,更強調料理人的手藝。

我想我最擅長的就是小料理了,輕鬆、樸素、不至於過多的烹調、盡量完整呈現食材滋味的菜餚,並搭配合適的酒一起上桌,這是我每天的日常風景,也是我在這本書中,想呈現給讀者的樣貌。當我為這本書挑選要收入的菜餚、正在寫作時,同時剛好正在看一個非常精采的飲食節目《隣の国のグルメイト》(鄰國的美食家朋友),它提供許多有趣的思考角度,也間接豐富了我的書。

節目由日本演員松重豊在與韓國歌手成始璄共同主持,某一集,松重豊帶成始璄回到家鄉福岡,去吃他從小吃到大、充滿記憶的烏龍麵。與我們一般對烏龍麵的印象不同,福岡的烏龍麵是軟麵,幾乎沒有咬勁,很輕鬆就能滑入口,甚至有「用喝的烏龍麵」的說法。

烏龍麵非常樸素,創業超過七十年的老店「因幡烏龍麵」,在清澈高湯中,只有麵條、蔥花與一塊海老炸什錦。松重豊說:「如果問我這輩子最後一餐想吃什麼?年輕的時候一定會想著鳗魚飯這種奢華的菜,但現在再問我的話,那就是這個,一碗烏龍麵。」

雖然我離松重豊的年紀還遠,但在心境上已來到對很多名餐廳都不大有興趣的情境,對於米其林、對於創新混搭、對於極度精緻的飲食,我其實已不再追求,若有緣分吃到,那很好,沒吃到也沒關係,不強求不勉強。相反的,不論是在台灣或國外旅行時,我更喜歡在地特有的小吃與家常菜,或是紮實的傳統經典料理,比起正式餐廳,我更享受氣氛輕鬆不做作的居酒屋或小料理。所以這樣一碗帶有福岡特色的烏龍麵,深深吸引著我。

翻拍自《小酌時間:比才的69道靈魂小料理》
翻拍自《小酌時間:比才的69道靈魂小料理》

飲食的意義是什麼?是讓人飽足,是讓人愉悅,也是讓一群喜歡彼此的人聚在一起、享受彼此陪伴的媒介。當大家同聚一堂吃飯,吃的是當下的開心,也是留給將來的美好回憶,所以說,食物也是記憶。

松重豊學生時期就開始吃的烏龍麵,是他的ソウルフード(靈魂食物)。就算他之後成名了,回福岡拍戲時,他仍是鍾情這碗麵,寧可放棄飯店的高級早餐來吃這碗熟悉的滋味,為接下來一整天的工作打氣。而之所以能成為他的ソウルフード,除了無比美味外,當然因為這是回憶的味道。

看到此處,我試著為靈魂食物定義――不只是家的味道,而是藏在血液裡身體中,能深深打動不論是堅強的或軟弱時刻的你,是你時時都會想起、需要、回憶、懷念不已的味道,是靈魂深處的食物。因此,受到松重豊的啟發,我決定把對我來說有意義、有回憶、有故事的菜餚整理出來,以小料理的形式,收進這本書中。

有了菜,我還需要一個主軸來將這些菜餚串起。料理中有許多關鍵的元素,比如食材、比如菜餚性質、比如烹調方式等皆是,但我選擇了其中最古典的元素做為主軸――時間。

時間是古老的議題,不論美食節目、美食影片或食譜,總是在時間上琢磨不已,對於要花多少時間做出一頓晚餐或一碟下酒菜才符合現代生活效益,眾人總是各持己見,有人覺得越快越好,有人覺得時間省不得,省了就不講究不夠美味。而我覺得,短時間與長時間都好,各有千秋,因為「時間」是一道菜中,最關鍵的那個調味料。

我選的菜餚都不複雜,也不困難,大部份只需要不大長的步驟就能完成。每道食譜裡都記載了完整的材料表,但我應該要寫而沒寫進去的,正是時間。時間是一切的基礎,是不可缺少的調味,掌握時間就能掌握美味的祕密。

有的菜必須快,快速拌一拌、燙一下,快火、大滾的水、快快以手抓醃,時間在這些菜餚中顯得輕巧、不厚重,一點點時間,就能得到舒服又親切的味道。有的菜卻得加入非常非常多時間,比如,一個晚上。用十二小時的時間讓燉牛肉慢慢入味,讓關東煮的蘿蔔從微白轉清透,讓橄欖油滲入並柔軟油封雞胗的每一寸肌理、讓香料與鹽穿透厚實的五花肉。時間是魔法,如此老套的話,毫無疑問在此依然適用。

還有這樣的時候:在這道菜與那道菜之間,你需要一個逗點,喘口氣,停下來喝杯酒想一想。

在這本書中,我以時間為座標,將我珍愛的菜餚整理出來,標記於不同的時間軸中。這些菜,每道都有故事,每道對我而言都有意義,也都是記憶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每道菜都美味,也都下酒,畢竟身為「在家喝一杯」的倡議者,不論什麼食物、不論什麼時候,都能喝一杯。

希望這本書能帶給你做菜的靈感,讓書裡的每道菜,也成為你的靈魂小料理。

(本文轉載自《小酌時間:比才的69道靈魂小料理》)

(照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照片提供/新經典文化)

書名:小酌時間:比才的69道靈魂小料理

作者:比才

出版:新經典文化出版

出版時間:2025/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