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中國9月宣布暫停輸入台灣釋迦,引起釋迦產地及農政單位緊張,尤其是過去外銷主力的鳳梨釋迦,農委會日前宣布外銷拓展、強化內銷及加工三箭,強調不會補助農民一塊錢,會以強力銷售來將度過難關,但在產地農民眼裡,農委會的謎之自信擋不了即將到來的產銷危機。
目前台東釋迦農多已投保最高額度的鳳梨釋迦保險,只求保本,也有農民正在挖除果園中的釋迦果樹,打算改種酪梨。
內外銷成績累計1726公噸,價格創15年來新低
從今年9月至12月13日為止,我國鳳梨釋迦目前出口712.69公噸,以香港651.63公噸最多,其餘則有阿拉伯聯合大公國21.12公噸,越南18.6公噸、印尼10.37公噸,其餘如馬來西亞、菲律賓都是個位數。
農委會成立的「好釋連蓮」平台自9月23日起開放訂購,目前為止企業訂購量為 9 萬6836箱(每箱6公斤,約581公噸)、民眾訂購量達 3.13 公噸,合計約為 584 公噸。
目前外銷是去年同期(2020年9月至12月14日)的三分之一,而全國農產品批發市場的交易量為429.95公噸,為去年同期交易量的8倍。12月9日農委會主委陳吉仲在東森購物促銷鳳梨釋迦時表示,新興市場如日本,目標外銷冷凍釋迦1000公噸以上,而且「現在日本很多通路業者訂單不斷,我們量能要趕快提升」。
出口有數字,內銷有訂單,農民為何還是不開心?「誰分到單了?」斑鳩釋迦農民邱瑞源表示,訂單量之於產量相對少,僅有少數農民受益,多數人無感,目前產地價格是近15年來最差,農民出貨頂多減少損失。批發市場的交易量雖比往年高、價格看似不錯,但並不是全部人都能受益,且送越多去拍賣,價錢會被拖垮。
民眾買釋迦還是貴?運輸、包裝、人工都要成本
目前鳳梨釋迦每台斤產地價格為A果30元、B果20至25元,然而,國內消費者在通路市場購買仍不便宜,甚至有人耳聞產地價低迷,打電話給農民要求以1500元購買50台斤後直接寄出,讓農民很無語。銓益果菜運銷合作社理事主席林志忠說明,所謂每台斤30元的產地價格是「只有包著塑膠果套的鳳梨釋迦」,不包含運輸、紙箱及耗損。
林志忠細數,鳳梨釋迦每個果實的果套、紙袋及人工成本約2元至2.5元不等,而等待掛果成熟的過程中,部分果實會落果,接下來採收拆袋、用高壓氣槍清潔並分級,分級後的果實會裝在塑膠簍中,一簍約莫50至60台斤,「這種一簍一簍的才是用最便宜的產地價。」
「盤商、貿易商之所以可以用最便宜的產地價買,是因為農民不用再裝箱運送。」林志忠解釋,盤商、通路商以最便宜產地價跟農民購買,要親自來載貨,之後還要把簍子還給農民;採購後則要自行負擔保存、運輸、耗損的成本。
倘若是每台斤30元買進,至少會以每台斤50元賣給消費者。而消費者若選購宅配釋迦,農民還要找人分裝成每箱約10台斤,一個紙箱約27元至42元不等,還要加上每箱運費至少200元,因此消費者感受不到產地價格的低迷。
釋迦種太多?果農賺很多?農民:只是為生存
現在鳳梨釋迦產地價格差,農民賠本賣以減少損失,不過田間仍有農民持續為樹上的釋迦小果套袋。「不能現在就放棄啊!」農民水英和丈夫一大早就到果園中採收釋迦,一年一收的釋迦決定著今年的收入,下一批採收的價格誰都說不準,倘若接下來價格提高,那現在放棄套袋就是放棄收入。
國內民眾對於釋迦遭中國封殺的看法兩極,有的認為要挺農民,也有人認為釋迦農為迎合中國市場而種植過多釋迦,且釋迦是高經濟果樹、每年收入豐厚,一年沒賣也能繼續活下去。
對此,班鳩番荔枝產銷班班長陳進憲說明,釋迦果樹種下後,農民要養地、照顧果樹,前3年不會結果,3年後才開始採收,接下來要採收6年才能打平之前投入的成本。若無災害,每公頃鳳梨釋迦年收入近百萬,但還要扣除地租、農藥肥料及人工等成本,淨收入頂多60萬元,「跟一般上班族薪水是差不多的,沒有特別多。」
「因應市場需求去種釋迦是農民的權利啊!」水英在成為產銷班班長前,曾當了12年的果園女工,最後她帶著攢存的工錢租地自己種釋迦。考慮到消費者要求提高,她的果園採草生栽培,4年前得到產銷履歷認證。她表示,農民種釋迦是為了討生活,中國的封殺沒人想得到,外界如此冷嘲熱諷,她感到有些無奈,但生活還是得繼續。
投保面積創新高,農民只求保本
倘若價錢還是沒有起色,一個月後的釋迦園會發生什麼事情?陳進憲認為,如果價錢維持現況,農民會繼續賣下去,「只求回收成本、減少損失」,但如果價錢持續下探到不合成本,放棄採收的農民可能會越來越多,屆時就會看到許多雜草叢生的釋迦果園以及掉落滿地的釋迦。
不少農民已有了最壞的打算,據農金局統計,目前鳳梨釋迦保單已達1200公頃,相當於總面積的44%,其中95%的保單都是選擇每公頃45萬元的選項。
陳進憲表示,保單是保障農民成本,產季結束後結算後,倘若區域收入比收入保障額度低便會理賠,但產季才剛開始價格就這麼差,恐怕後面價格很難回升,「農民投保是『不得不』,因為只剩這條路來保本。」
轉不轉作的兩難,砍了要改種什麼?
今年難關未過,下一年又該何去何從?產地農民們現下未有定論,但可以確定的是,明年的鳳梨釋迦面積只會少不會多。
班鳩果樹苗商阿南看著滿園的牛心梨樹苗嘆氣不已。一般而言,鳳梨釋迦農民會購買牛心梨苗、種下後再嫁接鳳梨釋迦的樹苗,阿南去年就賣出上萬株的牛心梨苗,「甚至不夠我賣」,今年初還接到了一張4萬株苗的訂單,結果中國封殺消息一出,所有牛心梨苗的訂單全數取消,「今年一株牛心梨都沒賣。」
不少釋迦果農也在交頭接耳,「你明年還要種鳳梨釋迦嗎?」「聽說XXX已經挖掉兩分地的樹了。」陳進憲也證實,確實已有農民動手砍除果樹,大多數人還在躊躇。
班鳩果農邱瑞源的果園裡每株鳳梨釋迦仍精神抖擻,他一面包釋迦一面不捨的說:「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釋迦,跟鄰居朋友聊的也是釋迦,我也只會種釋迦,不砍掉不知道明年會不會又這樣,砍掉我要種什麼呢?」
不種釋迦該轉作什麼?《上下游》問遍農改場、農糧署都得不到答案。苗商阿南今年收入變成以酪梨苗、黃金果、牛奶果及榴槤為主,最熱銷的是酪梨,已賣了2600株,還一直有人訂購。
但改種酪梨會是最佳解嗎?水英擔憂,西部目前也有很多農民種植酪梨,「接下來酪梨如果也價錢不好呢?轉作哪一種作物才不會賠錢呢?」農民惶惑不安的心情,短期內似乎仍看不見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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