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釋迦現場直擊01》鳳梨釋迦才開採，產地價就腰斬，農民揪心賠本賣

早上9點，台東卑南鄉一處釋迦園裡，果農阿彰正在幫鳳梨釋迦套袋，已工作三個多小時的他面色凝重，因為眼前的鳳梨釋迦還不知賣往何方。

從鹿野往太麻里沿著台九線，兩旁盡是釋迦園，而不論是鳳梨釋迦農還是大目釋迦農，此刻都惴惴不安，因為鳳梨釋迦產季剛開始，產地價卻僅剩去年的一半，農民盡可能在此時賣出以減少損失。大目釋迦農民也擔心鳳梨釋迦即將盛產，兩種釋迦會競爭互斥。

此時鳳梨釋迦果農正在幫釋迦套袋，但今年的銷售狀況不樂觀，產地價格創新低（攝影／林怡均）

上萬公噸鳳梨釋迦將盛產，農委會助銷，農民卻無感

全國鳳梨釋迦面積約2856公頃，98%集中在台東縣，農委會預估今年產量約2萬5千公噸。去年鳳梨釋迦外銷量約1萬4千多公噸，約95％銷往中國。自從9月中國宣布禁運台灣鳳梨釋迦以來，如何化解危機，各方爭論不休，產地建議農委會補助農民減產、抑或是重啟和中國的談判，農委會則認為銷售問題不會只發生在今年，最後決定不減產，以強化銷售管道為長遠未來鋪路。

農委會策略為內外銷及加工三箭，目標是：鮮果外銷3000公噸、冷凍全果外銷2000公噸、內銷5000公噸、加工3000公噸。農委會主委陳吉仲更在臉書宣示，外銷預計銷往日本1000公噸、馬來西亞950公噸、新加坡650公噸、香港1800公噸、中東300公噸、美加地區250公噸、印尼50公噸。

然而台東縣釋迦農民卻感受不到農委會的美意，班鳩番荔枝產銷班前班長、現任美農村村長吳文耀在農委會前一次產地座談會中直言，農委會若要一意孤行，12月起、鳳梨釋迦產季一到，產地價格便會直直落。《上下游》在12月4日前往台東產地現場，發現目前鳳梨釋迦產地價每台斤最高僅有30元，是往年的一半。

往年此時，農民每天從早到晚忙著理貨出貨，今年鳳梨釋迦產季剛開始，產地格外冷清，有的農民訂單銳減、每週出貨日只剩2天（攝影／林怡均）

收購價腰斬，農民已經虧本賣

鳳梨釋迦在產地分為三等級，分別為A果、B果及BB果（或稱C果），差別在於外觀，外觀完美無瑕的是A，略有斑紋的是B，外觀最差的是BB果。不同等級的果實還會再分大小，不過大小並不影響價格。

十股釋迦果農江阿典表示， A果和B果是果農主要收入來源，過去貿易商多收購A果外銷、B果則走內銷，BB果則便宜賣給小販，而目前外銷貿易商在產地的每台斤收購價格為A果30元、B果20元。往年此時，外銷貿易商的收購價格每台斤可達50元以上，目前產地價與往年相比形同腰斬。

貿易商的價格是市場指標，斑鳩番荔枝產銷班班長陳進憲表示，國內水果盤商或行口都是依此價格收購，頂多B果每台斤多個2元。但鳳梨釋迦每公頃生產成本約30萬至35萬，分攤到果實上每台斤約35元左右，換言之，即便全部都以A果的價格賣出，果農每台斤仍虧5元。

外觀完美無瑕的鳳梨釋迦為A果，價格最好，但現在產地價僅每台斤30元（攝影／林怡均）

產季剛開始價格就不好，一月大出怎麼辦？

查詢農產品批發市場交易行情站，12月1日至12月14日的全國鳳梨釋迦交易均價是每公斤53.8元至66.7元，轉為台斤約32.3元至40元。江阿典表示，今年送批發市場的價格比交盤商好，A果可以賣到每台斤42元，但批發市場能吸納的量有限，通常是品質較好的釋迦才會送，且越多釋迦送批發市場，價格會越低。

即使虧錢，果農目前仍持續在賣釋迦。斑鳩釋迦果農邱瑞源有些無奈的說，無論價格高低，農民投入的生產成本無法收回，現在接到盤商或是貿易商要買釋迦的電話，只問「什麼時候來拿貨、收多少量、收幾天」，不問收購價錢，因為價錢聽了只是讓自己難過，現在賠錢賣釋迦只求減少損失。

現在僅是產季初期，價格卻已經非常低迷，十股果菜運銷合作社理事主席江鴻牧直言，日前溫度忽冷忽熱，至少讓鳳梨釋迦落果500公噸，才讓現在A果每台斤價格還有30元。讓人擔憂的是明年1月，因為每年春節前的20天是盛產期的巔峰，江鴻牧估計，12月起，台東每日約產出50公噸的鳳梨釋迦，進入1月中旬，每天產量會達到200公噸以上。

加工、通路在商言商，收購價格難提高

產地的狀況農委會知道嗎？答案是肯定的，農委會在12月4日時在台東召開價格協調會，通路、農會、各合作社場的頭人均到場，然而，開會的結果沒有具體結論。全程與會的林先生表示，現場僅農會可配合政策，其餘通路和產地對於收購價格無法達成共識。

江鴻牧表示，價格是生產端和銷售端的拉鋸，農民自然希望價格上揚，但從業者、通路角度來說，價格上揚意味著成本墊高，「要提高收購價，末端就需要願意接受高價的消費者。」

果農盈姐出了兩批釋迦給貿易商，已心灰意冷不願再交貨，她直言，貿易商為控制成本，A、B果收購有設定比例，即便農民整理後全部出A果，貿易商也會將過半果實打為B果，只用B果價格收購。

陳進憲則直言，今年三月的鳳梨可以要廠商保證以每公斤21元收購，鳳梨釋迦卻無法保價，根本原因在於產品屬性不同，鳳梨加工用途多，且生產成本相對低，釋迦則加工用途少又生產成本高，「對業者來說，便宜原料才有利潤空間，但農民就虧大了。」目前加工業者對產地的說法都是「購買量要看末端訂單」，顯示業者也仍在觀望。

補助外銷高額空運划得來嗎？農民不滿

農委會招攬加工業者配合，要做鳳梨釋迦的加工品。實際去參觀了加工廠房的農民阿晉表示，不少業者過去並未做過鳳梨釋迦的加工，有的廠房還是「家徒四壁」，機器要到12月中才會送來，真正動工要等明年1月。根據農民在參訪過程中獲得的消息，某些在今年三月曾經豪邁收購上千公噸鳳梨的加工業者，面對鳳梨釋迦，收購量卻不超過500公噸，甚至表示「今年收購是實驗性質」。

外銷及加工業者均為農委會本次重點補助對象，尤其是外銷，歐美地區國家的空運補助更高達每公斤105元。十股果農阿鴻直言：「一顆釋迦都賣不到100元，運費比釋迦還貴，這是瘋了嗎？」而且從去年至今，運費飆漲、運輸時間延誤頻傳，對業者來說即使有補助也未必合算，農民認為，與其花大量公帑做白工，倒不如直接補助減產、減少鳳梨釋迦流入市面來提高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