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缺角的民主-家在軍管的烏坵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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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解除戰地政務20週年的日子。
1992年- 民國81年11月7日戰地政務正式走入歷史,今天有公部門的慶祝及紀念活動。
烏坵,我的家鄉,我不知道是否解除戰地政務了?

你一定告訴我解除了,我想問你,若真解除了戰地政務,為何不能自由來去呢?

抽屜中有一張看了會令人臉紅的公函,那是以社福形象著稱的薛承泰任福建省省主席後,以及現任的金門縣長李沃士主政下的烏坵現況,是走回頭路的民主倒車,兩個學者從政的金門人不負責任的把烏坵困死在軍管的死胡同裡。
以最簡單的一件事為例:
過去20年來烏坵每個月本來還有3航次的交通船,如今一個月變為兩航次。
烏坵鄉是離島,離島建設基金不能恩澤烏坵嗎?
金門縣的公帑和縣政規劃不能有烏坵嗎?
金門沒有向國防部要求船隻支援金門嗎?


公函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烏坵鄉鄉親,您好:
近來縣府屢獲烏坵鄉親透過各種管道洽詢有關暑假期間台中往返烏坵專船辦理情形,李縣長對於烏坵鄉親往返台灣交通需求特別重視,特指示除協調國防部暑假期間加開船班外,並籌措經費採租包客船方式協助烏坵鄉親返鄉省親,特將辦理經過說明如下:
一、烏坵鄉公所前於本年3月19日函請本府協助協調國防部於7月22日加開船班以利烏坵鄉旅台學子暑假期間返鄉省親,本府隨即於4月12日、5月16日及6月18日等多次專函建請國部體恤烏坵鄉居民生活嚴峻與交通不便,配合於7月22日加開船班載運旅台鄉親攜子返鄉省親,並請縣籍立委協助協調;惟國防部均以節能減碳及避免運能浪費為由,婉拒配合加開船班。
二、為應烏坵鄉旅台鄉親暑假期間攜子返鄉省親需求,在國防部無法配合加開船班情形下,由本府自行籌措經費辦理公開招標租包客船,案經本年7月17日及8月2日開標結果,均無廠商投標而流標,本擬直接洽詢廠商辦理比、議價作業,惟經烏坵鄉公所來函表示,經評估暑期即將結束,烏坵旅台鄉親返鄉意願大幅減少,爰該公所建議取消本年暑期台中往返烏坵專船。有關烏坵鄉親返鄉需求本府特別重視,雖最後仍未能成行,特將縣府處理情形與經過週知鄉親,明年度亦將提早辦理,尚祈烏坵鄉親諒解。
敬祝 鈞安
金門縣政府 謹啟

2007年,我寫過一篇文章,那是有感於台灣解嚴20週年的烏坵心情。

事隔多年,如今在解除戰地政務20週年的日子裡,文章所述依然與當年相似…..。

我緬懷過去,我勇敢的前進,我高聲吶喊,我也放聲大哭,

烏坵,我的家鄉,還在廣義的戒嚴和戰地政務之中呀!

缺角的民主-家在軍管的烏坵鄉

臺灣解嚴二十周年,金馬已解除戰地政務十餘年,我們獲得卻是一種缺角的民主,因為烏坵仍處於軍事霸權壟斷的狀態,意謂臺灣不算達到「百分之百的解嚴」。

烏坵,這座島嶼的自由民主,並沒有獲得大幅度改善。烏坵的燈塔,還等待來日重放光芒。

陪探父魂,交通不便,六月中旬,父親去世百日祭,不忍見父親守護一生的老家空無一人(哀傷的母親暫時由弟妹們陪伴在台),我決定回烏坵老家陪老父的亡魂。但是,烏坵的軍艦船期,每十天才有一次,這意謂我必須請十天假期,才能返回烏坵陪探父魂。

回烏坵,要先向軍方提出申請。

基本上一般人士不被允許到烏坵的,所以很難在烏坵看到烏坵人之外的非軍人。軍方說烏坵基於要塞堡壘地帶法,進出的人都要指揮部同意,那怕我戶籍還在生養我的家鄉。中華民國的三一九鄉,也只有烏坵數十年來,來去皆不自如,多少的天倫夢因軍管而斷,多少的命因交通不便而喪。

六月五日那天,在千里迢迢的返鄉途中,我反覆惦記著父親臨終前的感嘆,他說:「燈塔應該再發光,烏坵交通真的太不方便」,心情也陷入憂憤莫名。

在回烏坵的船上,我習慣性的拍幾張被軍方視為禁臠的燈塔,這座建於1874年的燈塔,有古蹟身價卻無古蹟身份,甚至從半世紀前,開始被軍方佔領至今,燈具遭軍方拆除,部分古建物也遭軍方毀損。

烏坵不該是國防部的後花園!──誰才能來烏坵?

六月五日那天,我發現軍艦的甲板上,有個外國人拿著相機到處攝影。令我心生好奇的是,這名外國人為何來烏坵?更神秘的是,另有三位不明人士,既不是軍人,也不是民眾,更不是島上工人,他們又是誰?結果,聽說是國防部高官眷屬,他們為何來烏坵?

我內心納悶著,雜誌要做319鄉,不被允許來烏坵。電視介紹319鄉,不被允許到烏坵。 藝文人士不被允許到烏坵、社區營造團體不被允許到烏坵,華視公視也不能來,請問誰能來烏坵?

軍方引用「要塞堡壘法」來阻擋正向的媒體人和烏坵人,卻用「後花園條款」來招呼想到烏坵一探究竟的高官群帶,請問,誰可以到烏坵? 請問,烏坵不該被國人了解、國人沒有知的權力嗎?

於是,我忿忿不平地拍下外國人拿相機猛拍烏坵的鏡頭,有位著便服在船上到處拍照的男士很不禮貌的訓斥我:「小姐,妳哪裡來的?烏坵不能拍照,請妳把照片洗掉而且不准拍外國人」。我微笑地對他說:「請你告訴我你哪兒來的,我就告訴你我是哪兒來的。」豈料,他一幅自信的尊容併以很兇的姿態:「我是國防部來的。烏坵是管制區不能拍照,請你把外國人的照片刪掉。」

假如他不如此「軍霸」,也許我會體諒他工作難處,進而把外國人鏡頭刪掉,但是,我不得不為受氣包的家鄉出口氣,於是連珠砲式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因為烏坵是管制區,不能有不明人士的外國人登島,不容許外國人對島上軍事設施亂拍照。假如他是軍方請來的人,他必須到島上看指揮部規劃好要他看的業務,我是烏坵的子民,記錄烏坵的大小事,這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責任。他不能亂拍照,你也不見得可以拍。」

六月十五日,我搭軍租商船離島,可愛的要退伍的阿兵哥跑來對我說:「高小姐,妳終於也要離島了,我們指揮部長官交代,戰情回報必須立即回報幾點幾分看到高小姐,還有要回報看到高小姐在島上做什麼。」

我就像烏坵敲向解嚴之門的工具,軍方對我的侵權行為一笑置之,我也知道回家被盯的滋味,挺期待國防部和指揮部就用探查軍機的「現行犯」逮捕我,讓我協助軍方研商要塞堡壘法的不切實際和自欺欺人之處。

記得我在部落格上短短的留言,形容中共漁船與烏坵軍區的關係,

我是這樣寫的:「只有中共漁船可來島」。


這是每天都有的事,中共漁船無需向軍方禮貌申請,愛來不來是他的自由,軍方只能吹吹哨子以表主權,擁有台灣主權的台灣人,才會被軍方驅離與拒絕。

解嚴二十年了,無論台灣的民主實質多麼不足,畢竟民主的形式已無庸置疑,但在這些民主先驅或者勇敢的台灣人為解嚴歌頌及檢討之際,大家都忽略了台灣仍有民主的缺角,解嚴後的死角--烏坵,二十年了,她仍存活在軍管體制中,任何台灣人民進出此地,仍須軍方核准,讓你出,讓你去,像是政府給予人民的恩賜,只要烏坵軍管仍存在一天,台灣就不是真正的民主,也沒有真正的解嚴。


但,軍方又真的視要塞堡壘法為佳鎳嗎?非也!

1998年台電核廢料探勘事件因軍方之助直驅烏坵,台電的食衣住行和拍照錄影,陸戰隊和國防部都盡可能給予最大協助。不過我非常感激台電,當年若沒有台電的核廢料來烏坵叩門,我不會思考原來家鄉是可以被國人認識的,也不會激發潛能協助家鄉獲得部分改善。

2002年,因我在全國社會福利會議上高喊:「總統,請救救烏坵!」,在媒體關切下,軍方口頭鬆綁,只要經過鄉公所申請的媒體和台灣朋友,都可以來烏坵,也就是說,要塞堡壘地帶法不會雞毛當令箭的蠶食烏坵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更不會妨害烏坵人的人權。

曾幾何時,這些年國防部又在不知不覺中霸權復辟,外人不能到烏坵、媒體不能到烏坵,烏坵不能拍照錄影、烏坵不能曝光於媒體,而且軍權直接介入選舉,手段之草莽粗糙前所未見,尤以解嚴二十年紀念前為最。

2006年,金門縣的大陸配偶比比皆是,烏坵的大陸配偶卻不被允許到烏坵,金門縣烏坵鄉的大陸配偶不能登島拜見公婆,合理嗎?後來經我向人權團體要求協助和當事人找立委陳情才給婚配通路。

最近一次的鄉代選舉,許多鄉親正準備往台中港搭船的路途上,臨時接到軍方說風浪太大不開船的通知,連被選舉人都被困在台灣回不去。實際上,大家都知道軍系介入,因為當天地風浪未達不開船的標準,深怕回去的人會影響軍方的口袋默契名單。

鄉長補選更是離譜,軍方早早說不支援交通工具,要投票的人都提早請假回家了,軍方卻反常的在開船前數小時通知有加班船(一般都在二十四小時前通知),而且當日瞬間陣風達九至十級,老人家說烏坵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如此陣風開船的(七至八級就不開了),而且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開船。當日我在島上,看到停靠時的險象環生,纜繩斷了船也漂流一陣子。我看的十分感傷和擔憂,假如有軍人受傷怎麼辦?軍方為什麼要不公平的操弄選舉?為什麼不給烏坵人學習公平競爭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