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馮孟婕
攝影/馮孟婕

彩虹棲居之樹

就是這樣一棵樹,鮮豔的彩虹棲居其上,可能早在人類第一次駐足於樹下以先就在這裡了。在神話還深植人心的年代,夜晚來臨地比較早,所有白日的色彩在黃昏之後皆以平等的樣貌沉睡下去,因此樹梢的聒噪也永遠是神祕的….

[dropcap]相[/dropcap]較於澳洲大陸的其他城市,北領地省首府達爾文市可說是個清閒的鄉下地方。色彩鮮明步調優閒的熱帶小城,是澳洲居民在南半球轉冷的六至九月,尋找溫暖陽光的所在。

一棵吵鬧的樹,它吵得樹下一片雪白

四、五家酒吧坐落於米契爾街,短短不及一百公尺的距離,是達爾文市夜生活的熱鬧地帶,週五週六晚上,你遠遠地就能聽見駐唱吉他手與他們節奏鮮明的音箱,但人類並不是此地最吵雜的生物。那震耳欲聾的聲響起始自太陽西沉之時,樹與樓房黑色剪影之間,上百個飛動的身影。

有這麼一棵樹。許多市民們都知道有這麼一棵吵鬧的樹,它吵得樹下一片雪白。

攝影/馮孟婕
攝影/馮孟婕

為什麼是這一棵樹呢?在達爾文市裡還有許多高大粗壯的樹,有許多市郊的小森林,有安靜住宅區的路樹,有四季結果的園藝植物,但每晚,在市區最晚熄燈的這一區的天空上,在樹梢枝與葉交互堆疊的空隙之間,那些滿溢而出的聲響從未停歇過。

就是這樣一棵樹,鮮豔的彩虹棲居其上,可能早在人類第一次駐足於樹下以先就在這裡了。在神話還深植人心的年代,夜晚來臨地比較早,所有白日的色彩在黃昏之後皆以平等的樣貌沉睡下去,因此樹梢的聒噪也永遠是神祕的──那團騷亂總是在日落後漲起,又於破曉前消逝,白天,又還給人們一棵安靜翠綠的樹。

逝去的彩虹依然鮮豔飽滿

但如今神話已遠離,人們知道那是鳥,儘管仍舊無法在昏暗的光線中分辨出羽毛的紅藍橘綠黃,但許多人能準確地說出牠們的名字──彩虹吸蜜鸚鵡(Rainbow lorikeet)。牠們與白日一同作息,像陽光般活躍於熱帶小城的每個角落,但當一日進入尾聲,牠們總會聚集至此,夜棲居於日光燈管與路燈之上,當橙紅色的天空燒起夜晚的序幕,偶而掀起的微型鳥浪好似樹在都市人遺忘的空間裡恣意伸展,在火光裡向永遠逝去的今日獻上一個致意與道別的手勢。

那棵樹在白天總是空蕩蕩的,因為彩虹是屬於天空的。我只有一次在樹下看到彩虹。逝去的彩虹依然鮮豔飽滿,撿起那一小片樹梢遺落的絢麗天空,我將牠埋進土裡,在乾季來臨之前,雨水和螞蟻會把它帶回橘紅色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