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陶藝創作者吳淑玲。攝影/ 洪江波。
十七年前剛踏上這片土地,內心是恐慌的,對我來說這塊土地是如此的陌生,方圓一公里內沒有半戶人家,雖說這是先生老家,但對在台北居住十幾年的我來說,這都是重新適應的開始!
婆婆年紀大了,我們沒辦法撇下她不顧,回到這裡,當時沒有網路,沒有朋友,資訊匱乏,一切都回到原點從零出發。
從小我的孩子就穿不住鞋,整天在土地上奔跑,二姐有一塊閒置的農地,我們決定栽種無毒稻米餵養兩個孩子,小孩從小就跟著我們夫妻倆在田地裡打滾。有時補秧,有時拔草,有時種西瓜,有時種玉米,ㄧ年四季更迭我們也跟著時令栽種。
雖然我們不是專業農夫,在享受田園生活時,我們也感受萬物生長對孩子也是一種生命的潤澤。頂著烈日我們體會農民的辛勞,罩著寒霜,我們也感受農民的辛酸,在這裡我們的生命重新翻轉,ㄧ點ㄧ滴對老天爺的賞賜都充滿感恩!
別以為ㄧ粥ㄧ飯得來容易!裡頭的辛苦難以想像。從施肥、打田、插秧、拔草、撿福壽螺、割稻、曬榖、碾米都是工序。
我覺得曬榖最是辛苦,夏天頂著烈陽翻榖,快則三、四天,冬天陰晴不定有時要到十幾天,如果突然飄來幾朵烏雲,撒幾滴雨,就搞的你人心惶惶手忙腳亂。
波哥畫畫,我作陶,他畫田園我作陶器,我們ㄧ輩子都與土地緊密聯繫!
在這裡農民是我們的田間老師,有時遇到,總有人提醒你該施肥了或該打水了,當然也不時被老農阿伯消遣「如果你們種的有得吃,我們就大豐收了。」雖說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聽起來卻倍感溫馨!
站在土地上非常的踏實,勞動流著汗水非常的舒服,看著作物生長是ㄧ種療癒,內心也漸漸得到了安定。
如果你看到波哥的畫,就知道這就是臺灣,靠海邊的農田一排排防風林,休耕的土地上也會撒滿油菜花,南風吹著稻穗層層疊疊有如波浪。我們生長在這片土地上,領受著大地給我們的滋養並反芻在我們的作品上。
30~40歲這一段是我人生最難熬的時期,剛搬回鄉下住不慣,孩子小體質弱,婆婆老常生病,又遇到苗栗縣政府以帶動地方發展為由強制徵收土地,三不五時還得背著幼小的孩子坐遊覽車到凱道熬夜抗議,這種種⋯簡直雪上加霜,創作的意志幾乎快被生活的困頓消磨怠盡。
這期間我一邊教學還一直維持捏陶的樂趣,如果說陶藝世界在我的心裡代表著什麼?我想它陪伴我走出了幽谷,在小小的內心裡頭仍保有對「美」的追求。
我的柴燒作品幾乎不上釉,表現「土」的質地相對就很重要。配土跟配釉一樣,在陶藝界裡頭都很保密,沒有範本,必須自己不斷的調整和試驗,甚至到山裡去尋找挖掘適合的土質,針對土的特性和耐火溫度做測試。當然也常面臨失敗,有時一整窯也挑不出幾件好東西。
我配土很嚴謹,相對作陶就很隨性。很多的靈感來自於大自然的感受,有些是對生命的感悟和內在的美學基礎。
生活陶是我創作的主軸,希望在欣賞與使用的同時都可以給生命帶來溫度,用陶盤擺設幾顆蕃茄,用陶壺沖一泡茶水,托一只陶碗盛著米香,多好!生活本該如此,享受淡淡的幸福。
其實想想⋯我們需要的並不多,無非就用一個有質感的杯子,好好的喝ㄧ口茶。或在某個角落插一株小花,靜靜的看一本書。
如果你問我幸福是什麼?我覺得幸福就在「日常」。
臺灣很小,相對我們的農地就異常的珍貴,沒有農民栽種作物養育我們,ㄧ切都是虛有,千萬別認為科技了不起,電腦晶片可不能當飯吃!
不管是挖著田裡的泥土,或是捏著手裡的陶罐,感覺都很紮實。
作陶、燒陶有辛苦也有快樂!沒有很有興趣的人很難熬得住。之與我,它不單純是燒出好作品,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裡頭去領悟生命的無常與脆度。
我感覺現在是我創作力最旺盛的時期,之前投入很多時間研究配土和燒窯的技術,相信日後會有越來越成熟的表現,而且我樂在其中!
我想擁抱我的家人,感謝大家支持我勇敢的做自己。也想感謝和我沒日沒夜一起「火拚」燒窯的朋友。
「貢 旭 煉 影」吳淑玲 柴燒個展
開幕3/25(六)下午三點 地點:敦煌藝術中心(台北市富錦街9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