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李政霖)
(攝影/李政霖)

水中鑽地鼠──鰍鮀與小鰾鮈(上)

口述:周銘泰/整理:李政霖

不同的地形和水流,會沉積不一樣的底質,蘊藏不同的魚種。在緩流、潭緣的環境,底質經常是細粒的沙或泥,依賴沙泥覓食、藏匿的魚類就生活在其中。

(攝影/李政霖)
受驚擾而「飛走」的高身小鰾鮈。(攝影/李政霖)

一條自然溪流不只是水看起來乾淨而已,還會有開闊、狹窄、也有淺瀨、深潭等等地景變化,而不同的地形和水流,會沉積不一樣的底質,蘊藏不同的魚種。在緩流、潭緣的環境,底質經常是細粒的沙或泥,依賴沙泥覓食、藏匿的魚類就生活在其中。個頭嬌小、造型可愛的小鰾鮈、鰍鮀兩家族,是這環境最具代表性的魚種。

邂逅「爬仔虎」

民國七零年代中後期,我國中時,跟著老爸去石碇釣魚,到了釣點,下著大雨,卻看見溪床上竟有原住民在拋八卦網,很好奇地前去問問他們要抓什麼。

「美人魚啊。」原住民說。他口中的美人魚,原來就是鯉魚,我窺探他們的魚獲,除了鯉魚,還有緩流區很常見的沙鰍,另外還有一種體型不超過十公分的小魚,胸腹鰭偏向水平,體態不似溪哥馬口等常見的鲤科溪魚那麼側扁,嘴邊還有短短尖尖的鬚,像吸血鬼的獠牙一樣。

過幾年翻了書才知道,這種魚叫做「短吻鐮柄魚」,俗稱「爬仔虎」,這些還是牠們當時的名稱,現在已正名為「短吻小鰾鮈」。

喜好緩流細粒的溪流魚

小鰾鮈是底棲型的魚種,喜歡溪流中沙或泥質底的環境,吃的可能是藻類或有機碎屑、微小的水生動物之類的食物,牠們會成群棲息在潭緣、緩流區,停棲時眼睛會偶而縮入眼眶一下,像是眨眼的樣子;遇到危險時,整群整群地搖著尾巴慢速逃竄,模樣可愛。

因為牠們喜歡細粒底質,一般會被認為是中下游物種,事實上,雖然中下游的族群確實較多,但以北勢溪為例,一直上達坪林的闊瀨,都還有短吻小鰾鮈的蹤跡,可見牠們的適應範圍是蠻廣的,只要環境還可以,就有一定的族群存在。

相似的兩物種

台灣有兩種小鰾鮈,分別是短吻小鰾鮈與高身小鰾鮈,都是台灣特有種。在非常類似的輪廓之下,分布水系比較偏北部的短吻小鰾鮈,基本上是頭型較尖、鰭與身體比較花的一種,體側的黑色縱帶常有斷裂感,像一條拉鍊;高身小鰾鮈則只分布在中南部,頭較圓,體高稍微高了一點點,鰭和體側的花色比較單純、乾淨,體側常常只見連續的一條縱帶。

一南一北兩種小鰾鮈,過去被認為短吻小鰾鮈最南只到後龍溪,而高身小鰾鮈最北只到大甲溪,然而,2005前後,我與張永青先生等等前輩及同好,在採魚回家拍攝與現場觀察的過程中發現,後龍溪也存在著高身小鰾鮈的族群,只是比例較短吻小鰾鮈少很多。而且,我觀察到一個現象,可以說明為何過去都沒發現後龍溪的高身小鰾鮈。

(攝影/李政霖)
高身小鰾鮈體側縱帶連續。(攝影/李政霖)
(攝影/李政霖)
短吻小鰾鮈體側縱帶呈拉鏈狀。(攝影/李政霖)

原來高身小鰾鮈的外型,似乎隨著分布的區域而有點變化,愈北部的高身小鰾鮈,鰭和體側的雜斑愈多,這就導致牠們乍看之下極似短吻小鰾鮈,但當時我們跑得勤,看得很熟悉後便發現,採到的魚裡面有兩種不同的東西,仔細研究後才弄清楚實情,原來牠們還是有共域的。

2021年在林文隆、劉威廷指引下(當時是為了尋找巴氏銀鮈),於烏溪一處旁流,也觀察到了短吻小鰾鮈,雖然學界朋友認為斷裂分布有可能是人為引入,但我認為牠們仍無法排除是自然分布族群,接下來如果在後龍與烏溪之間的大甲溪也發現,那就坐實了連續分布,會是個生態大新聞。

客家南風魚

小鰾鮈雖然喜好的是細粒底質,但適應力夠好所以是如此廣布,因而在鄉間老一輩人們的生活中也占有一角。

客家有「南風仔」一詞,文獻上說的是飯島氏銀鮈,然而我們在苗栗的客家庄現地訪問時,多位居民卻表示,他們所稱的「南風仔」,指的是「一種會貼在溪底的魚」,種種描述指向小鰾鮈,而非銀鮈屬。雖然還沒確定是否研究者誤植,或先民根本分不出鰾鮈銀鮈,但這個課題的開啟,算是勤跑鄉間與人接觸的意外收穫,如果更深入研究下去,說不定會發現些什麼有趣的人文和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