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古碧玲)
(攝影/古碧玲)

工作記事

這麼一想,水泥的製作就跟食物很像。把麥子磨碎,製作成麵粉,最後在揉製成麵條或者是麵包,有些做成麵包後,還是會被再次揉碎,加入湯或是料理中。在這些反覆精緻的過程之中,我突然了解到,人類對於物質的變化以及分析,真的有無盡的執著。

說實話,每一次到現場,就不由自主觀察起水溝的狀態,確實有些共感。

下過一次大雨後,好像就會變得親近。

從三月開始到該年的十一月,代表午後雷陣雨可能發生。實際上,我體感只有感覺從四月底開始,到十月初結束。那時候,只要一到了下午,就會有許多人關心氣象局的預報資料。

蟻窩一樣的LINE群組

就像是傳遞聖火一樣,一組氣象圖從A群組傳到B群組再次傳到C群組。為什麼是群組呢?因為中華民國最重要的公務系統,除了內政部維護的二代公文系統之外,最重要、最常使用、跨部跨局上下橫跨的聯繫工具,就是LINE。的確,我大學的時候鄙視LINE要死,這什麼莫名期末的工具還有一堆假帳號要加好友,重點是檔案兩周後就會消失,對話也不能搜尋。

實際上用了LINE半年,才發現這個軟體的最佳好處,隨時可以刪人,以及大家也只認識LINE。什麼生產力工具SLACK、TRELLOR、GOOGLE之類的,通通在LINE的面前,都是太過麻煩的工具。去會勘,廠商要傳照片給你,掃一下LINE。去開會,要補簽名,掃一下LINE。甚至檔案有期限這件事情,就會讓拖延這患者盡速把該弄完的事情弄完,否則,就得要低聲下氣去道歉說,不好意思,我把檔案放到過期了。

所有的事情,都有群組,大的群組、小的群組。到後來,最常打開的APP就是LINE。隨時都有人在傳訊息,公文辦結的期限、教辦事項、追蹤之類的。我這才有些體會,以前辦活動所建立的團隊,都是在不支薪的情況底下,盡量去優化團隊的溝通摩擦,甚至是讓團隊們感覺「這很新潮」,去選擇用新的溝通軟體。

但實際上,在傳產、公門,本來大家時間都有限,你的時間有限、承辦的時間更有限,更別說長官了。

前幾日,才看到出版業有個主編,說堅決不加別人LINE,對於工作的美感要求很高,電話也不輕易給。這讓我真的羨慕又覺得好笑,可以建立規則的人,必定是從未接觸過就有規則的深海,才可以漂在陽光下,說天氣真好吧。

可以罵合作單位、可以教育下包。這些行為,拿著方便的道德高高在上,但實際上,對於多數人來說,每個人都想要優雅工作啊,只是現實的情況就是無法容許這件事情罷了。

回到像是蟻窩一樣的LINE群組。

從我的觀察上,我認為至少還有十幾個以上,與我的業務有關,但與我的層級無關的LINE群組存在。這些群組有些涉及道路破洞、或者氣象、或者是大型的在建工程。

每一次下雨,就會有來自於不明的起源,汩汩流來的案件。

「那個某某路有個破洞。」有時候是正工,有時候是科長,會跑到我座位旁跟我說。很急的話,我就會騎著府內的公務機車,向外跑。我負責板橋、平溪、三芝,後兩個轄區因為太遠,加上人口密度不高的地方,通常不太會有通報,因為財損也不會很嚴重,就算通報了,當地公所也會前往。

總之,在這種時刻,就會建立起某種救災精神的友誼。

好幾次我看到小周,和他一起觀察水是如何流入側溝,在哪裡堵住了,在哪裡會順暢。下雨天,我買了一件黃色的兩件套雨衣,穿夾腳拖,他則是穿雨鞋,就會在附近走來走去。

水溝也是一種功能實用,卻很常讓人厭惡的設施

我們會走在溝旁,觀察水流的方式。通常水排不掉的問題,都是因為雨太大,從這幾年的數據來看,確實是在短短一小時內,降下一整天的雨。臺灣的水溝設計的防洪標準是5年左右,5年的意思是降雨模型的延伸,這個模型包含雨量的預測、降雨的延時、以及該區域的集水範圍面積。這題算是水利系的基礎,用簡單一點的方式來說,就是雨太大了,也太快了。

從雨發展的角度看,它們落下的方式確實也更光滑了。

水泥本來就是做為石頭,在花蓮的山內成型,經過打除、磨碎,以及煉製之後,形成了各式各樣功能的水泥。有些水泥抗酸、有些的作用力比較強,有些甚至還可以導電,電阻比較小。

這麼一想,水泥的製作就跟食物很像。把麥子磨碎,製作成麵粉,最後在揉製成麵條或者是麵包,有些做成麵包後,還是會被再次揉碎,加入湯或是料理中。在這些反覆精緻的過程之中,我突然了解到,人類對於物質的變化以及分析,真的有無盡的執著。

說實話,每一次到現場,就不由自主觀察起水溝的狀態,確實有些共感。

就像是小學的時候,教導大家要多注意身邊的事物一樣。

水溝也是一種功能實用,卻很常讓人厭惡的設施。

水溝也是一種功能實用,卻很常讓人厭惡的設施。(攝影/古碧玲)
水溝也是一種功能實用,卻很常讓人厭惡的設施。(攝影/古碧玲)

我們的知識都是好幾百年前就已經適用的原則

在臺灣,水溝除了大多以5年的防洪設計標準之外,製作的方式有分「場鑄」以及「預鑄」,這兩者的分別很簡單,場鑄代表在現場,用澆鑄混凝土的方式,不用特別弄出一個工廠,就可以製作需要的模型。而預鑄呢,就是在工廠內統一化、標準化製作出來的標準物。

這兩個實際的優缺點呢,就是場鑄很容易裡面有奇形怪狀的東西,偷接的山泉水管、紛雜的纜線、或者是台電的大管。原因也是因為,通常會選用「現場」施作,通常代表有某些不可抗力,擋到了某些施工路徑、程序之類的。也就是說,究竟是因為場鑄比較容易包到雜物,還是有雜物只能場鑄,就是一種蛋生雞,雞生蛋的歷史共業。

這些知識呢,都是我和小周在會勘的過程之中,以及前輩的教導下,慢慢自己瞭解的。很奇妙的是,並沒有一個守則、或者是說明書,可以統一說這些知識。或許這些本來就可以經驗的累積,就能明白的事情吧。

土木水利業就是這樣,我們的知識都是好幾百年前的,就已經適用的原則。應力、結構、流力,甚至我們都只碰得到一維的流力,解解算術罷了。根本不用後續的微分。

玩水玩土無法大富大貴,就是做功德,讓家裡不淹水,延著髒污慢慢清、慢慢找。所以說呢,這些能力有什麼大不了的嗎?只要帶著小五以上的學生慢慢認識,也許比背九九乘法表還要好理解。畢竟水往下流,管越大越好,變小就會回堵,水變慢就會堆積。都是在玩水玩耍的時候,都能了解的知識。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被列席在會議中,提出的要求就像是廢話一樣。

注意新建管路有沒有順接、注意後續清理、有沒有清淤紀錄等等。這些事情,就只要認真看個半年,就能駕輕就熟,甚至有些里長,更能知道水路要流到哪。

我很好奇小周的感覺,我想問看看他:「你會覺得,我們都在講一樣的廢話嗎?這些不需要提醒的、重複的廢話。」

不過,我從來都沒有問出來,只要見面的時候,通常那些話也都是必要的。

那代表著我們公部門的堅定了立場,一條不可以退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