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園丁跟著老園丁們攤開機關地圖，羅列活動那幾天評鑑委員會經過哪些路線，待在哪些空間？確定完後，新園丁隨著前輩們一一檢視處室裡頭的花瓶，是否需更新或不需再擺設，結果為了動線順暢，還是決定暫時撤掉大盆的，只留下小盆栽點綴用，等結束後再復原。
「也太脆弱了。」在這機關上班的人剝起枯枝抱怨著。
剛來不久的園丁慵懶地坐在地上喝水，心想：「又是他。現在季節不一樣，它本來就不會綠。」
冬季蕭瑟，是園丁班的淡季。陽光微弱，溫度陰涼，連花圃雜草也生長緩慢，除草時機鬆散，工作簡單得有點像是薪水小偷。
新兵訓練的日子總是來得很快。某天工作會議得知接近年底會有評鑑的大事，內部行政人員早忙得天翻地覆，考古的考古、整修的整修、清運的清運，某種逼大家急速新陳代謝的鐵拳，隨著時間點靠近力道愈重。
除了這些內部秩序重整外，當然還有外部秩序。新園丁跟著老園丁們攤開機關地圖，羅列活動那幾天評鑑委員會經過哪些路線，待在哪些空間？確定完後，新園丁隨著前輩們一一檢視處室裡頭的花瓶，是否需更新或不需再擺設，結果為了動線順暢，還是決定暫時撤掉大盆的，只留下小盆栽點綴用，等結束後再復原。
「比較大的可以放走廊上，小的放走廊窗台。」經驗豐富的園丁長比手畫腳，與其說是藝術家不如說是工程師，他知道擺設關鍵視角，以此對焦某些人的視線。
大略說完工作流程，他們用整天的時間將這些花瓶盆栽集中一處，確認植栽以及補充培養資材的各自種類與數量。
「園長，外面的花圃需要確認嗎？」新園丁鼓起勇氣發問。
「當然要，那是下一個任務。」「你帶他去走走，順便認識新環境。」園長指派老園丁帶路。
他們從門口階梯前當起點，逆時針繞建物巡視。
「這高裝檢剛好被你碰到。」
「嗯……先聲奪人的感覺。」
他們一邊聊一邊做紀錄。
「樹也要處理嗎？」
「不用啦！」
「可是開會空間在二樓。」
「別擔心！」
老園丁的語氣好像花圃裡的花叢被冬天沒收了顏色，乾硬無趣。
「靠！這裡丟了那麼多垃圾。」
「不意外。」
「那不就是你們之前很少來巡這裡？」
「我們是園丁，不是清潔工。」老園丁口氣不耐煩，不情願地放進早已裝滿枯枝的垃圾袋。
「喂，你們好了嗎？」老園丁的Line開著擴音。
「我們準備要回去了。」
他們倆各推著一台推車，上面滿載半透明藍色垃圾袋，趕在垃圾車來之前回去。
老園丁跟園長討論好數量後，隨即向園藝行訂貨。
「室內空間的那些盆栽啊，直接跟各辦公室原來的習慣就好了，不需要給那麼多意見。他們怎麼擺自己最清楚。」園長說。
老園丁回：「也是，還是長官有經驗。」園長臉上擠出微笑，右手折成倒Ｌ抵在鴨舌帽前緣對他敬禮。
老園丁帶新園丁在下班前到各處室外晃了一下，小盆栽的位置又放回他們習慣的地方，或是更顯眼之處。
「走吧，下班了。」
隔天一早，園長在門口與園藝行點貨。有需求的辦公室同仁在一旁集合取貨。
「又是買這個！」
「嘿嘿……不給你們出餿主意。」園長回了一位同仁。
他們俐落地拿走盆栽放到定位點。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弄這些不是評鑑資料的資料？」新園丁問園長。
「你家門口放一些花草會不會比較好看？」
新園丁一臉疑惑，還在理解這似是而非的論調。
「我覺得比較像是放煙霧彈。」
「新來的，不要這麼聰明好不好？」老園丁放進最後一個盆栽後說。
「好啦，明天就沒我們的事了，該打掃的地方就像平常一樣就好。」園長說。
委員們西裝筆挺來去熱鬧了幾天，不同人們休息時總是站在植物邊靜靜望著它們放空，或是無聊撥弄它們，或是站在一旁聊著等會兒該如何布局回應犀利的提問。辦公室就這樣燈火通明了幾天，好像把秋季的日照用力拉長，陪著新鮮的花草勉強模仿春天的活力。
評鑑結束後的上班日，大家的穿著充滿用力過猛後的鬆弛感。
新園丁問老園丁：「長官呢？」
「去照顧他等很久的花花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