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樸實的小湯圓,改名叫花好月圓,地位立刻不一樣了(攝影/楊依璇)
原本樸實的小湯圓,改名叫花好月圓,地位立刻不一樣了(攝影/楊依璇)

炸一盤花好月圓

喜宴的菜名五花八門化身為各種諧音吉祥話,原本樸實的小湯圓,進了炸鍋,滾了糖,鋪在紅紅花邊吸油紙上,便改名叫花好月圓,地位立刻不一樣了。

童年貧窮,自小只要有機會跟大人去吃喜酒,總是歡天喜地充滿期待,期待滿桌子魚魚肉肉五花八門的澎湃菜色,期待那滾著香甜花生粉的炸紅白小湯圓,期待那軟糯Q甜的滿口糖意,彷彿只需咬進兩三顆,就足以暫時解開生活裡的許多愁苦。

紅白色的花好月圓成為回憶中的窗外明月

不論時代更迭,或是城鄉差異,從兒時吃到不惑,自都市遷徙到部落,炸小湯圓在各時各地的喜宴上幾乎是歷久不衰的存在。因為粉色湯圓看著喜氣,圓滾滾的小糰子在大紅圓桌上也像是雙重團圓,總是在正式上菜前就先打頭陣的擺在宴席上,大人小孩餓了饞了可以先墊墊胃嚼嚼甜,也算是象徵圓滿如意的歡喜開場,而喜宴的菜名五花八門化身為各種諧音吉祥話,原本樸實的小湯圓,進了炸鍋,滾了糖,鋪在紅紅花邊吸油紙上,便改名叫花好月圓,地位立刻不一樣了。

有了甜蜜滋味的開場,接著是頭盤的冷菜,脆口海蜇皮是最低預算的基本盤,鮑魚龍蝦烏魚子、五味九孔生魚片,也吃過白皙薄麵餅夾著蜜汁火腿的富貴雙方,富貴呀~光是這菜名就覺得喜氣豪華。其實我也很喜歡冷盤菜,因為幾款菜式都會淋上美乃滋搭配,我自小就嗜甜,長大後即便知道美乃滋油膩不健康,但偶爾嘗上幾口還是備感滿足。

接著大菜上桌:紅蟳櫻花蝦米糕、藥膳雞湯魚翅羹、酥脆炸物什錦盤、醉雞還有佛跳牆、紅燒或清蒸石斑魚,偶爾幾次嘗過烤羊小排或焗龍蝦,在水果甜品上桌前的尾盤必定是一輪飽滿肥嫩的豬腿庫,對我來說都是很大人的菜式,口味上也少有創新,幾乎是固定流程,而這種大人菜必然會伴隨此起彼落的敬酒聲,孩提時不在意,因為機會難得,能有飽餐的機會便一刻不停的大快朵頤;年少時因為在餐廳工作見識太多酒客,對中年人相當反感,覺得喜宴等同應酬酒席,叛逆的耳朵只覺得場面過度喧嘩,盤中食物彷彿也沾上酒氣的令人生厭,後來有好多年也不再出席婚宴場合了,紅白色的花好月圓成為回憶中的窗外明月。

村落裡的結婚喜慶幾乎都是漢人掌廚流水席,記憶裡的紅白小糰子依然在,大人的菜色仍上桌(攝影/楊依璇)
村落裡的結婚喜慶幾乎都是漢人掌廚流水席,記憶裡的紅白小糰子依然在,大人的菜色仍上桌(攝影/涂土豆)

人人的嘴角都像是掛了一粒糖糰子那樣甜

一直到而立之年移居台東後,發現部落裡不只結婚會宴客,就連蓋新厝、小孩滿月、長輩大壽,都會在村莊裡歡天喜地的搭棚子辦桌,邀請鄰人親友一同來吃喝唱歌。部落的喜宴雖然也是酒氣翻騰,但不知是否因為多了台東式的說笑幽默,或是台上族人的歌舞表演讓歡笑聲加溫了桌上菜餚和臉頰的熱度,定居台東的這幾年,我越來越享受在紅藍白帆布帳下的熱鬧宴席,現在平地原住民早已漢化不少,村落裡的結婚喜慶幾乎都是漢人掌廚流水席,記憶裡的紅白小糰子依然在,而那些大人的菜式也沒少,偶有幾次在不同的村莊會嘗到代表喜氣的HakHak(阿美族語,意指蒸熟的糯米飯),而夏季的飯後甜點會是用粉紅色小保麗龍箱裝著的漢堡冰,各家阿姨也在炸物上桌後就人手數袋的開始笑笑打包,台上唱歌跳舞熱鬧的像跨年晚會,孩子們在圓桌間追逐玩鬧,歡快的氣氛升溫到彷彿是一場全村的慶典,人人的嘴角都像是掛了一粒糖糰子那樣甜。

有點懷念那滋味,早起到市場提了袋紅白小湯圓回家,小餐盤也要儀式感的鋪上繽紛餐墊紙,冷冷的冬日晚餐,給自家兒子氣炸了一小盤,捏了顆滾滿花生糖粉的熱呼呼炸湯圓,一放進小子嘴裡,甜滋滋的軟糯口感,一咬下就讓他樂開懷,誰說花好月圓只適用於婚禮祝賀呢?看著兒子快樂滿足的笑臉,不也是一場美好圓滿的模樣嗎?

各家阿姨也在炸物上桌後就人手數袋的開始笑笑打包(攝影/楊依璇)
各家阿姨也在炸物上桌後就人手數袋的開始笑笑打包(攝影/涂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