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於極圈外北美原住民的,做為界域與路標的伊努特石柱(攝影/游旨价)
有別於極圈外北美原住民的,做為界域與路標的伊努特石柱(攝影/游旨价)

北極文化:因紐特人、薩滿英雄基烏維克,以及苔原茶

當因紐特人渴望一杯香氣濃郁的熱茶時,他們會將 Ayuq 的葉子加入熱茶中。Ayuq 亦可入藥。使用 Ayuq 入藥時,需將整束 Ayuq 連莖一起煮,熬煮許久後,待其冷卻至最涼,再將其飲下。有時,苔原茶也可與苔蘚一同服用,飲用時,需不斷咀嚼苔蘚。

因紐特人

因紐特人(Inuit),這個名稱在因紐特語中意為「人」,單數為Inuk,複數為 Inuuk (ᐃᓅᒃ),是現代分布在北美洲北極地區的原住民。他們與美洲的原住民血緣關係較遠,並非北美洲原住民遷徙至北極圈後衍生而出的分支。他們世居的土地十分廣袤,包括格陵蘭、拉布拉多、魁北克、努納武特、西北地區、育空、阿拉斯加,以及俄羅斯楚科奇自治州的楚科奇地區[1]。歷史上,因紐特人在一些地區曾被他人稱為愛斯基摩人。然而,這個名稱並非他們所喜愛。此稱呼源自美洲西北的原住民,原本帶有戲謔意味的稱呼,意指「食生肉者」。

曾經,人們一度以為因紐特人有如盧梭筆下的高貴的野蠻人,是一支誕生於遙遠時代中,樂天與果敢的民族。直到二十世紀中葉,人們才逐漸意識到他們的真實現況。當時,加拿大的作者出版了兩本重要的關於因紐特人的著作—莫厄特(Farley Mowat)的《養鹿人》(People of the Deer)和哈靈頓(Richard Harrington)的《北極人的面貌》(The Face of Arctic),引發了人們對因紐特人極端艱難生存境況的注意。在北極,許多人掙扎在飢餓的邊緣,面臨著殘酷的現實。事實上,莫厄特對加拿大政府處理因紐特人問題的方式進行了猛烈的抨擊,也因此引發了公眾對此激烈的爭論。但同時,政府官員也對此感到憤怒,並指責莫厄特的指控毫無根據。然而,這些書籍的出版,無疑在因紐特人的故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也讓世人重新審視這個民族在北極嚴酷環境中的艱難奮鬥。

極圈生活的衣飾與裝備(翻拍/游旨价)
極圈生活的衣飾與裝備(翻拍/游旨价)

薩滿英雄基烏維克

自從二十世紀上半葉以來,科技與人際交流的快速擴張,使得北極地區的各個民族逐漸疏離了他們的文化根基。然而,他們那深植於古老傳說與故事中的民族靈魂,並未因外來影響所帶來的社會壓力而隱沒。相反地,這些古老的傳說與故事一次又一次的浮現,成為人類在北極當代生活的核心與進步的力量,宛如一把文化的火焰。

因紐特人目前在北極地區約有十五萬人,是僅次於雅庫特人第二大的少數民族。雅庫特人主要分布在亞洲北極地區,與因紐特人的傳統領域相距甚遠。

不過以文化傳染力來看,因紐特人的傳說似乎在北極之外流傳的更廣一些。其中關於薩滿英雄。

「你見過偉大的基烏維克(Kiviuq)嗎」?

「你在前往此地的途中遇見過基烏維克嗎」?

一個世紀前,歐洲旅行者在加拿大北極地區旅行時,每每遇到因紐特人皆會被問到這類的問題。

「誰是基烏維克」?

「為什麼要找我問基烏維克的事」?

與極圈外北美原住民血緣不同的伊努特人(翻拍/游旨价)
與極圈外北美原住民血緣不同的伊努特人(翻拍/游旨价)

面對歐陸旅人的疑惑,因紐特人告訴他們,基烏維克是因紐特人神話中的一位薩滿英雄,在經歷了長久的旅行後,最終南下流亡到白人之間。這也是為什麼當地人認為在極地出現的陌生白人可能見過他。

基烏維克的故事在不同的因紐特人部落代代相傳,成為北極圈裡唯一跨越了地區以及語族的神話。這位薩滿英雄以新鮮且富有意義的方式啟發了每一位新的聽眾。尤其在因紐特人的文化裡,這個多層次的故事成為傳統生活的基石。

因紐特人並非北極最早的人類譜系,但他們豐富多產的神話或許揭示了所有北極先民共同承受的不安與恐懼。以基烏維克這些神話有別於傳統的創世敘述,更傾向於殘酷的寓言,正如它們所誕生的環境一樣,充滿了嚴酷的警世意味。

在因紐特人的世界觀中,萬物皆有靈。被稱為 tornait(單數為 tornit)的無形靈體,彌漫於北極的每一個角落。這些靈體可以化身為石頭、熊或人類,往往面容可怖,會對人類造成傷害。因紐特人深知,這些靈體需要的是敬畏與安撫,而非崇拜。

在北極這片荒涼的土地上,自然死亡早已司空見慣。與 tornait 有關的禁忌與迷信,成為形塑並連結因紐特人聚落的根本力量,使這個民族在嚴酷的自然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伊努特人偶與獨木舟(翻拍/游旨价)
伊努特人偶與獨木舟(翻拍/游旨价)

苔原茶

薩滿,是巫者,也是醫者。作為薩滿,基烏維克故事的有形遺產之一即是苔原茶,Ayuq。Ayuq 生長在廣袤的苔原上,並不難找。當因紐特人渴望一杯香氣濃郁的熱茶時,他們會將 Ayuq 的葉子加入熱茶中。Ayuq 亦可入藥。使用 Ayuq 入藥時,需將整束 Ayuq 連莖一起煮,熬煮許久後,待其冷卻至最涼,再將其飲下。有時,苔原茶也可與苔蘚一同服用,飲用時,需不斷咀嚼苔蘚。

植物分類學上,Ayuq 的學名為 Rhododendron tomentosum ,是一種矮小灌木型的杜鵑花,苔原茶其實即是杜鵑茶。在中藥裡,這種植物也有一席之地,並且有一個美麗的名稱—杜香,據載主要用於治療咳疾。

不過在因紐特人的文化裡,苔原茶除了治病、養生,也是薩滿儀式裡的重要元素。當冬季的海豹慶典到來,他們會將 Ayuq 捆綁成束,掛在皮艇上,與海豹囊、綁在一起的皮艇槳、魚叉和魚鉤一同掛起。薩滿手持盛滿食物的碗經過皮艇時,他會拿出裝著 Ayuq 的小包,將其用油燈點燃。如果 Ayuq 是乾燥的,便會迅速燃燒。他將煙霧灑向碗中的食物,然後熄滅 Ayuq 的火焰,開始來回跳舞。儀式結束後,薩滿將 Ayuq 掛在他的獨木舟上。無論他走到哪裡,身上都會有Ayuq。在每次狩獵之前,因紐特薩滿也會燃燒 Ayuq,然後將煙霧散佈在所有狩獵裝備上,祈求好運。

[1] 因紐特人所使用的語言屬於愛斯基摩-阿魯特語系,亦稱為因紐特-尤皮克-尤南甘語 (Inuit-Yupik-Unangan)。然而,儘管屬於同一語族,但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的阿留申人(Unangan)和尤皮克人(Siberian Yupik)在自我認同上並不認為是因紐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