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梁敏兒)
(攝影/梁敏兒)

台味,港味,新年味

為了尋回香港的年味,加上敏兒非常思念媽媽的味道,於是從九年前開始,嘗試用記憶中的味蕾去復刻出兒時媽媽常做的蘿蔔糕,試做了多次,終於選定台灣南部口感細緻的白娘蘿蔔和北部迪化街的肥厚蝦米,再保留媽媽用料大氣的傳統做法,去加入濃濃港味的玫瑰臘腸、玫瑰膶腸、臘肉、蝦米等等……

不知從哪年開始,台東關山每逢一月就開始宣傳起「千人蘿蔔祭」。沒錯,就是成千上百人一起頂著寒風刮面的在白蘿蔔田裡拔蘿蔔,前幾年曾經帶著吾家幼孩去玩過一遭,邊玩邊拔,越拔越起勁,甚至拔出心得知道了勁道和角度才能拔得順手,最後像個聖誕老人般,裝了沉甸甸一麻袋回家。

拔蘿蔔後開始瘋狂搜尋各種白蘿蔔料理(攝影/楊依璇)
拔蘿蔔後開始瘋狂搜尋各種白蘿蔔料理(攝影/楊依璇)

祭過祖 彷彿連糕帶人都一起被加持升級了

拔的過程很有趣,但廚房角落那極佔空間的一麻袋蘿蔔就不有趣了,裝了幾袋分送鄰居朋友,麻袋裡卻還有半簍多,於是開始上網搜尋各種白蘿蔔料理,從最家常的蘿蔔排骨湯、最開胃的蘿蔔泡菜,最後做起老少皆宜又應時的蘿蔔糕。

對初試啼聲的新手來說,相較於用料繁多的港式蘿蔔糕,純白簡料的台味蘿蔔糕最適合新手挑戰,從清洗削皮、剁塊切絲、將蘿蔔絲入鍋拌炒、再依序加入水、鹽巴與白胡椒調味,慢慢將蘿蔔絲炒至軟化成半透明狀,最後加入用在來米粉和水調的粉漿繼續拌炒,粉漿水一遇熱就會變得濃稠,像半凝固的強力糨糊,鍋與熱粉漿濃不可分,此時的翻炒簡直像在比腕力,一停就會被鍋底的燒焦味給擊垮,不能停,直到香味出來,蘿蔔粉漿的顏色和手臂的酸度會告訴你可以試吃了,接著熄火,拿出內側已抹油的內鍋,慢慢倒入填滿鋪平,電鍋倒兩杯水,按下開關,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蒸出爐的台式蘿蔔糕不論是切片油煎或是裹蛋液粉漿去炸,就連加上蒜苗肉片煮成湯都相當美味,是連吃三餐都可以的庶民小食,但這味庶民小食只要一遇到過年期間,配著應景吉祥話,立刻就變成充滿喜氣的[步步糕升],除夕當天的拜拜要先給祖先和神明享用保佑過,彷彿連糕帶人都一起被加持升級了。

蘿蔔糕百吃對胃(攝影/楊依璇)
蘿蔔糕百吃對胃(攝影/楊依璇)

公屋邨的港味蘿蔔糕復刻在台東

這兩年可能人犯了懶,也可能因為認識的香港好友所做的港味蘿蔔糕更得我心,最近過年我都直接預購港友的糕點來好好解放我的雙臂。

好友阿德、敏兒是從香港移居到台東的夫妻,相較於香港的快,他們更喜歡台東的慢,於是選擇定居台東,而異鄉人必定有其思鄉味,後來開始以手作港點為業,一口氣讓更多落腳台東的港人也能吃到家鄉味。說起香港的過年,那氣氛更加濃厚,除了九O年代各影星經典的賀歲片總是不分年代的輪番播映,他們的蘿蔔糕在過年時的地位也更重要了,除了農曆新年期間必吃,拿蘿蔔糕來送禮也是必須的。

阿德、敏兒小時候都住在公屋邨,類似於台灣的國宅,是港片裡會看到舊大樓每樓層前都有條共同連通的小走廊那樣。在那個年代,戶戶都不關門,鄰居們會到彼此家中串門子、一起挑菜嗑瓜子。而他們的兒時記憶裡,每到農曆年前幾天,就要捲起衣袖,坐在小板凳上幫忙削蘿蔔,再把白白肥肥的蘿蔔刨成蘿蔔絲,然後期待著大大籠的蘿蔔糕出爐後,偷偷用湯匙在盤邊挖一口放進小嘴巴裡的那份滿足,而大人們則是忙著將十幾吋的巨大蘿蔔糕脫模分切送給親朋好友。

港味蘿蔔糕(攝影/梁敏兒)
港味蘿蔔糕(攝影/梁敏兒)

香港蘿蔔糕跟台灣蘿蔔糕其實口感差滿多的,台灣的蘿蔔糕大多是純白只加蘿蔔絲,再不然就是加了油蔥酥和豬絞肉去爆香製成「台味的港式蘿蔔糕」。會這麼說,是因為香港人其實是不常吃到油蔥酥,蘿蔔糕裡也不使用豬絞肉而是使用臘味。我想,有些料理飄洋過海後,還是會隨著在地飲食文化而變成新二代風味吧!

已定居台東多年的阿德、敏兒其實也是飽受思鄉之苦,餐桌上逐漸感受不到家鄉的年味,為了尋回香港的年味,加上敏兒非常思念媽媽的味道,於是從九年前開始,嘗試用記憶中的味蕾去復刻出兒時媽媽常做的蘿蔔糕,試做了多次,終於選定台灣南部口感細緻的白娘蘿蔔和北部迪化街的肥厚蝦米,再保留媽媽用料大氣的傳統做法,去加入濃濃港味的玫瑰臘腸、玫瑰膶腸、臘肉、蝦米等等,是每一口都吃得到媽媽滿滿愛的蘿蔔糕。

台味蘿蔔糕(攝影/楊依璇)
台味蘿蔔糕(攝影/楊依璇)

我今年也是和他們夫妻訂購了香港臘味蘿蔔糕,但腦海裡也是會不時浮現前幾年兒子大口吃著我做的純白蘿蔔糕說好好吃的稚嫩笑臉,不知道他現在還記得那年拔蘿蔔時的寒風和泥巴味嗎?他還記得媽媽曾經為了四歲的他說好愛蘿蔔糕,想要餐餐都吃得到的這個心願,還特地煮成蒜苗肉片蘿蔔糕湯,而他吃到碗底朝天後大大滿足的笑臉嗎?

我今年也再來蒸一籠好了,我也希望這個味道可以一直留在他的心裡陪他長大。

拔蘿蔔後的滿簍豐收(攝影/楊依璇)
拔蘿蔔後的滿簍豐收(攝影/楊依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