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西方登山客身後的雪巴人

Icefall Doctors用自己族人500多年來適應高海拔的基因、體力,與膽識,再加上他們用年復一年,付出生命,冒險犯難所換取來對這裡千年冰河格外的熟悉經驗。為全世界的登山客,在冰壁上固定繩索,在深不見底的冰隙中搭建鋁梯橋樑。

[dropcap]他[/dropcap]們用生命找出一條安全的路線,讓追夢者得以通往珠穆朗瑪峰懷抱。

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西方登山客身後的雪巴人

作為一名熱愛戶外運動的廣告攝影師,自13歲移民加拿大後,就愛上了大自然,熱衷於登山健行。

聖母峰,那座世界上最高之巔,幾乎是所有登山者夢寐以求的頂峰。

高海拔,且非常嚴峻的冰河之上,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高海拔,且非常嚴峻的冰河之上,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當歐亞板塊與印度板塊衝撞擠壓出的鬼斧神工,板塊運動創造出了3條分別從海拔200、300到3000公尺 與海拔3000迄8000多公尺以上的高山山脈,組成了人們概稱的喜馬拉雅山。聖母峰就座落在最高那條山脈之中,那座遙不可及神秘莫測的神聖之山。

全世界提到雪巴人,只有登山、登山、登山

1953年,外來人首次登上聖母峰至今的短短65年裡,在地的雪巴人已完全仰賴觀光為生。旅客、NGO團體從世界各地紛至沓來,改善了雪巴人的收入與生活,同時也讓雪巴人經歷一波波文化浩劫。

雪巴年輕人浮沉於逐觀光財的洋流裡,當全世界提到雪巴人,往往只有登山、登山、登山;而雪巴人,也已完全仰賴觀光為生。沒有文字,500年來全靠口耳相傳的雪巴歷史與文化,已岌岌可危。日復一日,雪巴人最珍貴的文化歷史的源頭,正被悄悄遺忘中。

雪巴人虔信藏傳佛教,Khumbu區域有一位得道高僧Lama Geshi ,送了我這張唐卡明信片,口述了珠穆朗瑪峰神話 〜

很久很久以前,聖母峰區域曾是一片汪洋大海。有一天大海退去,天上的神靈遂把聖母峰區域打造成一個人間仙境。此處鳥語花香,山水秀麗,眾生安居在這片土地上。

Icefall Doctors用自己族人500多年來適應高海拔的基因、體力,與膽識,冒險犯難所換取來對這裡千年冰河格外的熟悉經驗,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Icefall Doctors用自己族人500多年來適應高海拔的基因、體力,與膽識,冒險犯難所換取來對這裡千年冰河格外的熟悉經驗,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一天,東方飄來了一片黑雲,這片黑雲化身成一個5頭魔怪,盤踞了這片人間淨土。這片淨土被搞得烏煙瘴氣生靈塗炭,眾生彷彿住在阿鼻地獄般痛不欲生。

正在眾生苦苦求饒時,東方又飄來了5片祥雲,化身成5位仙女。(正是長壽五天女)她們用盡了自己的法力,終於降伏了這頭5個頭的魔鬼,當仙女們完成任務準備返回天庭,眾生哀求5位仙女停駐凡間,與他們共享這片人間天堂。

仙女們最終答應,其中最修長窈窕、排行第三的仙女,化身成了珠穆朗瑪峰。藏文裡珠穆是女神,朗瑪是第三的意思,珠穆朗瑪峰,正是第三女神之峰,這也是虔信藏傳佛教的雪巴人,敬畏聖母峰的關鍵原由。

外來汙染 正施虐著淨土與冰河水源

2015年尼泊爾大地震後,種種機緣促使我4年來、返往5趟、近1000多公里徒步於喜馬拉雅山上,尋覓雪巴之鄉的文化、神話、歷史故事的同時,也蒐集了許多小人物扣人心弦的故事。最讓我敬佩的莫過於SPCC- Icefall Doctors。

30年來各國登山客與當地雪巴人嚮導協作所製造的垃圾,與吃喝拉撒,施虐這塊淨土與Khumbu冰河這水源之地,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30年來各國登山客與當地雪巴人嚮導協作所製造的垃圾,與吃喝拉撒,施虐這塊淨土與Khumbu冰河這水源之地,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在這眾神山嶺上,另一個最嚴重的問題莫過於觀光登山所帶來的環境汙染。

自1953年至80年代,短短30年內,前來聖母峰朝聖的登山團隊絡繹於途; 聖潔不可侵犯的聖母峰已成為商業登山團體每年必辦的登山旅行行程。每年3月中旬到5月底之間,會有無數的登山團隊進駐在聖母峰基地營Khumbu冰河之上。

全世界任何一支想要攻頂聖母峰的登山團隊,Icefall Doctor早已駐紮在聖母峰基地營,靠10個人的力量,擔任通往聖母峰路線的開路先鋒角色,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全世界任何一支想要攻頂聖母峰的登山團隊,Icefall Doctor早已駐紮在聖母峰基地營,靠10個人的力量,擔任通往聖母峰路線的開路先鋒角色,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想像一下,30年來各國登山客與當地雪巴人嚮導協作所製造的垃圾,與吃喝拉撒,在沒有任何政府單位控管之下,無情地施虐這塊淨土與水源之地—Khumbu冰河。生態浩劫,一字不差的詮釋了這個悲劇(曾有句話說:「只要跟著廁所紙走,就可以走到聖母峰。(One can easily reach Everest Base Camp by following the toilet paper trail,)-Yangji Doma Sherpa SPCC)」

目睹這環境破壞,Tenboche Monastery的轉世仁波切-Ngawang Tenzin Zangbu of 與 Mingma Norbu Sherpa(Mingma是當時世界自然基金會喜馬拉雅山project director) 於1991年夏天成立了非營利組織SPCC.。

The Sagarmatha Pollution Control Committee. 從此擔起了捍衛 Khumbu區域這塊淨土的環保先鋒。

目睹環境破壞,1991年夏成立非營利組織SPCC., 擔起捍衛 Khumbu區域這塊淨土的環保先鋒,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目睹環境破壞,1991年夏成立非營利組織SPCC., 擔起捍衛 Khumbu區域這塊淨土的環保先鋒,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SPCC自1991至今保護山林視為唯一目標,但複雜的環保,要從各階層分級執行。在國家公園範圍內設置垃圾桶,設置公共廁所,並執行垃圾控管;同時在重點集散地鄉鎮中實行door to door垃圾搜集,輔導各鄉鎮單位垃圾處理;在鄉鎮村莊中發動環保教育相關活動,並發動各村民淨山運動。控管高山基地營地中的所有垃圾,包含統一收集登山者所製造的排泄物,嚴格控管無痕登山的期許。

在推動滿坑滿谷垃圾回收與環保project的同時,SPCC面臨了經濟困頓問題。他們仰賴政府所收取的國家公園門票裡一個非常小的百分比來維持所有開支,顯然是相當不足的。

最需被尊重的影子開路先鋒 被遺忘了

於是在1997年左右,SPCC成立了一支高山開路團隊,這個團隊就是Icefall Doctor.該團隊的職責就是為全世界任何一支想要攻頂聖母峰的登山團隊,登山客必須在營前1到2個月進駐到聖母峰基地,Icefall Doctor早已駐紮在聖母峰基地營,靠10個人的力量,住在高海拔,且非常嚴峻的冰河之上,擔任通往聖母峰路線的開路先鋒角色。

替所有追夢攀登聖母峰登山客,從聖母峰基地營,一直通往全球公認最危險的冰瀑區,沿途開荒劈冰到位於海拔6492公尺高的Camp 2。

Icefall Doctors用自己族人500多年來適應高海拔的基因、體力,與膽識,再加上他們用年復一年,付出生命,冒險犯難所換取來對這裡千年冰河格外的熟悉經驗。為全世界的登山客,在冰壁上固定繩索,在深不見底的冰隙中搭建鋁梯橋樑。

雪巴人用生命找出一條安全的路線,讓追夢者得以通往珠穆朗瑪峰懷抱,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雪巴人用生命找出一條安全的路線,讓追夢者得以通往珠穆朗瑪峰懷抱,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他們用生命找出一條安全的路線。讓追夢者得以通往珠穆朗瑪峰懷抱。同時,他們也支撐起SPCC近九成的經費,換來了永續保護Khumbu, Sagamarth National Park山林的一線曙光。(每年當Icefall Doctors 打通了通往聖母峰路線上直達第二營的高山高速公路後. SPCC也會與全球想要攀登聖母峰的登山客,以人頭制每人收取600元美金的過路費。來支撐他們的薪水,同時也支撐起SPCC所需的經費)。

當大家成功登頂了時,登頂者往往會被野心與榮耀的光輝沖昏了頭,遺忘了這群最需要被支持與尊重的影子開路先鋒。偉大的SPCC Ice Fall Doctors,謝謝你們給我機會,與你們同住在一塊營地上,體驗你們的生活,聆聽你們不為人知的故事,你們才是聖母峰山腳下真正的英雄。

沒有雪巴人引路,就沒有西方的登頂英雄,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沒有雪巴人引路,就沒有西方的登頂英雄,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全世界目光鎖定在聖母峰上,當地雪巴人為了現實生活,也逐著金錢浪潮聚焦在聖母峰上時,片片流失的文化幾乎已土崩瓦解。與大自然和諧共存智慧的長輩耆老們,也隨著光影沙漏,一分一秒地邁向生命盡頭。

這也是4年多來,我努力走訪尼泊爾Khumbu區域所有村莊,做紀錄與田野調查的最大動力。

在這眾神山嶺上,另一個最嚴重的問題莫過於觀光登山所帶來的環境汙染,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在這眾神山嶺上,另一個最嚴重的問題莫過於觀光登山所帶來的環境汙染,攝影/Tony Lee 李安峰

近年來,返台走在原住民的山嶺裡,聆聽了屬於我們原住民耆老的故事。台灣也正併發尼泊爾一樣的病症。需要更多想為這片土地出一份力的各界人士各盡所長,為同一個夢想,需要更完善的環保體制來保護占台灣土地60%的山林。

「當我們對一個文化感到陌生與不了解時,應該更努力地去理解與發掘。而不是讓闔上雙眼蒙蔽了心靈,漠視對地球上任何一個文化的尊重與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