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上南瓜籽與花生碎粒的新鮮川燙野菜,山A菜與過貓(攝影/楊依璇)
灑上南瓜籽與花生碎粒的新鮮川燙野菜,山A菜與過貓(攝影/楊依璇)

夏至的三叉蕨

炒好的南瓜籽和少許鹽要倒入木臼裡,與炒過去皮的鹹花生一起搗碎到出油香,搗好的南瓜籽碎直接就從臼裡勺出來撒在剛燙好的現採山A菜和過貓上,其他什麼調味都不用,我們就坐在爐火旁,邊喝著香醇暖身的羊奶頭雞湯,邊吃著剛摘的新鮮野滋味……

夏至,北半球白晝最長的一天,也表示夏季正式開始。

是說台東的夏天早就默默地來了,動輒體感溫度36度,水泥屋牆晒到發燙,偶有焚風強勁攻勢到令人呼吸都覺無力,卻是大眾主婦曬衣物被褥的好時機。

如此炙熱的天氣,最適合進入山林踏青了,友人約了上山去拜訪在地村長,在前往利嘉林道的山路上,一圈又一環的轉呀轉,當我們海拔高過茂密的樹林,從樹頂端望見遠方開闊的太平洋時,整車的人都驚呼這景緻實在壯觀,令我們更加期待山林裡的一切。

終於抵達海拔八百公尺高的利嘉林道,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長尾尖櫧種子園]的招牌,另一隅是林保署山林巡護隊的休憩點,我們已約好的利嘉村村長和村長夫人早已煮好一鍋熱騰騰的羊奶頭雞湯在涼爽的山上等著我們到來。

我們這夥人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對腳下的、眼前的、樹上的,各種植物都好奇的不得了,村長隨手拈來就拉了手邊名為糯米糰 「卑南族語:kinakepelr」的野菜,我正好奇呢,明明瘦長的葉子,怎麼叫糯米糰?原來是因為它花期到時,葉片間會有一球球黃色小花,那花序一糰糰,就像蒸熟的糯米小球似的,因此被叫做糯米糰,我覺得這種取名法很可愛。

村長帶著我們在園區前草皮小走了一圈,光是這麼一小圈,就有各種可食野菜:車前草、咸豐草、羅氏鹽膚木、有晒乾可以煮青草茶的魚腥草、還有一叢叢的山A菜(卑南族語:kalavalr)。村長說以前窮苦時他們會摘下來直接沾鹽巴吃,我們嘗試了一小口生食滋味,眉頭不小心一緊,嚷著應該還有其他吃法吧,此時,村長夫人已經在爐邊喊著快回來喝湯呀!

我們這幾個劉姥姥,開心的採了一把山A菜回來給夫人看,問著能不能也煮起來吃呢?正好夫人也準備了南瓜籽要來炒給我們拌菜,我驚訝地想著南瓜籽入菜嗎!?這口感?只見夫人緩緩拿出備好的鐵鍋,將洗好曬乾的南瓜籽與鹽巴一起倒入鍋中以乾鍋拌炒,不久後就飄來堅果香氣,圍繞在鍋邊的我們立刻人手一粒的掐來試吃,嗯~好熟悉的口感,有著葵花籽的酥脆和香氣,完全顛覆了過往南瓜籽只會挖除倒掉的印象。一夥人讚不絕口,但好戲還在後頭,炒好的南瓜籽和少許鹽要倒入木臼裡,與炒過去皮的鹹花生一起搗碎到出油香,搗好的南瓜籽碎直接就從臼裡勺出來撒在剛燙好的現採山A菜和過貓上,其他什麼調味都不用,我們就坐在爐火旁,邊喝著香醇暖身的羊奶頭雞湯,邊吃著剛摘的新鮮野滋味,聽夫人和村長聊著他們小時候的飲食故事。

此時屋簷外已經飄起雨,眼前的山林又更增添了一股清幽,我們吃飽喝足後也想著再往山林多走踏一些,於是一行人就撐起傘跟著村長往林道裡走。山上水氣豐沛,正是蕨類生長的好環境,沿路兩旁長著各式各樣的蕨。忽然聽見村長嘿呀一聲,他大步跨進草叢裡,把三叉蕨(卑南族語:velukok)嫩芽指給我們看,跟先前看過的成株完全不同,嫩芽捲曲的前端有如蝸牛殼般螺旋狀,他得意地介紹這嫩芽很好吃,可是不能隨便砍。我心想是因為數量很稀少嗎?結果他笑著說:「煮這個還要買豬肉,削皮後跟豬肉一起煮湯或清炒都很好吃,但是三叉蕨屬性很涼,直接煮來吃會下痢,要跟豬肉一起煮才會剛剛好,所以也不能隨便砍來送人,送人還要多買豬肉,划不來啦!」

大家笑了起來,山林間的採集雖然有它的危險,亦有它的智慧,而且也可以很幽默。關於那個感覺很可口的三叉蕨幼苗,我們還是讓他靜靜在山裡佇立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