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澎湖灣,擁有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朗朗上口的民歌,將澎湖的美深深烙印在許多人心中。但「伊昌預拌混凝土有限公司」新近申請設置的混凝土場硬生生蓋在農田邊上,使原應生機盎然的農地蒙上厚厚一層的陰影,在地居民的抗議也打破澎湖農村原有的靜謐。
在地農民擔心混凝土場進駐後會「與農爭水」,造成地下水位下降,甚至引發不可逆的海水入侵。此外,粉塵四處飄散也可能導致農作物產量下降。在道路使用權尚有爭議、且申請土地變更名目仍遭在地居民質疑的情況下,縣府內部也還在協調當中。
混凝土預拌場進駐,將重擊澎湖有機蔬果生產重鎮
位於澎湖本島東側的湖西鄉是澎湖最大的蔬果生產重鎮,光是蔬菜年產量就佔全縣約六成,澎湖僅有的 6.2 公頃有機、友善農田也多集中於此。
趙秋龍的家族世居湖西鄉務農,過去在縣府的積極輔導下,他與太太石瑞英以十年時間,在這看似貧瘠的海島土壤上,打造出約 0.6 公頃的有機轉型期仙人掌農場,成為澎湖特產「仙人掌冰」在地最大的原料供應商,而一旁約 0.3 公頃大的冰花田,更供應全聯鋪貨至全國各地。
多年努力開花結果,卻飄來大烏雲,「預拌場距離我們的田和農產加工室不到 200 公尺,一旦它設下去,縣府十年來輔導我們的心血和投入很可能就會全毀」,面對忽然出現的新鄰居,趙秋龍無奈地說道。
澎湖地形平坦,並以風大著稱,每當東北季風來臨,飛沙走石,路人站不穩,路樹也難以挺直。趙秋龍表示,自家農場緊鄰混凝土預拌場,粉塵易隨風飄散,附著在農作物與土地表面,預期將造成植物生長狀況不佳,進而影響農業生產。尤其「預拌混凝土製造業」屬經濟部認定之中高污染產業,可能會讓附近村民賣地離農,降低青年回鄉創業的誘因。
預拌混凝土用水量驚人 全澎湖最有水的地方,水井卻不合理乾涸
「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設預拌場?因為湖西是全澎湖最有水的地方」,趙秋龍解釋,湖西地區因地下水相對豐沛且定期有雨水補充,湖西生態公園生態池才能維持至今,土壤也不像馬公周圍早被海水入侵。然而預拌混凝土廠用水量非常大,「未來一定會排擠農民用水」。
趙秋龍指出,十年前「昌億預拌混凝土公司」未與當地居民進行溝通就以堆置場為名,在農場東側設立預拌混凝土廠,之後地下水位便明顯下降。他說,「過去水井打下去一公尺多就有水,現在沒打到五、六公尺,根本抽不到水」。
攤開縣府發給昌億的地下水工業用水水權公文,其申請的地下水用量單日達 135.36 度,是四人家庭 120 天的平均用水量。趙秋龍強調,若這次伊昌又成功設立,將會加劇地下水位的下沉,不僅對周邊有灌溉需求的農地造成嚴重影響,海水入侵的可能性也將大幅增加。
湖東村村長許政忠表示,村內農民極仰賴水井灌溉,然而目前水井卻出現「不合理的乾枯現象」。他解說,「以往都是南寮(湖東村東北方)地勢較高地方的水井會先乾掉、無法耕作,但今年是南寮都還有水、還可以耕作,但我們湖東現在就已經乾掉了」,並推測自去(2022)年 7 月,伊昌取得水權並開始鑿井抽水,地下水補充的速度就已完全跟不上使用量。
為變更農地而巧立名目?居民質疑業者遊走灰色地帶
隨著澎湖觀光的蓬勃發展,以及縣府近年大力「農變建」政策以活化廢耕土地,據經濟部礦務局統計,澎湖砂石需求量連年攀升,從 2020 年的 38.9 萬公噸成長至 2022 年的 58.3 萬公噸,成長幅度高達 49.8%,絕大多數都由中國進口。
目前引發居民抗議的伊昌預拌混凝土有限公司案,其興辦事業計畫是以「砂石碎解洗選場」為名,成功申請農業用地變更為礦業用地。然據知情人士指出,澎湖砂石主要仰賴進口,當地根本沒有採取土石,業者習慣直接向砂石供應商訂購所需規格的砂石成品,並非進口原石碎解加工,經濟部砂土石產銷調查報告亦證實澎湖並未生產砂石成品。
但依據經濟部相關函釋指出,以「砂石碎解洗選場附設預拌混凝土場」才能依法申請非都市土地變更編定為「礦業用地」,若單獨申請設置預拌混凝土場,依法只能設置在「工業區」、都市土地之「工業用地」或非都市土地之「丁種建築用地」,而不適用於礦業用地。
因此,當地居民質疑,伊昌是否以「砂石碎解洗選場附設預拌混凝土場」的名義申請農地變更,以此避開「單獨設置預拌混凝土場」的相關法規限制。
農路為私有道路 水泥車走農路險象環生
分別設立在澎湖 17 縣道以西和 19 縣道以東的昌億與伊昌,正巧將趙秋龍的農場夾在中間,而連接三者的通行道路,卻是一條路寬僅 3.6 公尺的單線道農路。趙秋龍解釋,水泥預拌車若頻繁行駛在這條農路上,不只難以會車,還會嚴重影響道路兩側的農民通行。湖西鄉公所也坦承,預拌車確實會造成道路承重上的安全疑慮,並提高道路養護成本。
趙秋龍也進一步表示,這條農路產權目前仍屬私有,他也是所有權人之一,政府既沒有進行徵收,也未有人申請既成道路證明,業者不應自行認定農路具有通行上的公益性而視之為既成道路。
「它(伊昌)確實是合法申請,但合法的方式也有分很多種,縣府放寬審核標準的合法也是合法」,趙秋龍強調,面對周邊居民的反彈,縣府各局處雖接受陳情、出面說明並派員勘查,但他前往縣府依相關法規申請伊昌預拌混凝土有限公司的興辦事業計畫書,卻遲遲沒有下文,之後會持續發文與縣府溝通。
地方政府把關不力 農民被迫四處陳情
未來預拌場若設立,地下水遭大量抽取,將造成灌溉用水嚴重不足,並進一步導致海水入侵、土壤鹽化以及粉塵四溢等不利農作條件的出現,造成減產,甚至無法繼續農耕,讓農民萬分擔憂。
澎湖縣政府農漁局農牧科科長高吟秋回應,水源是由縣府工務處下水道科管理,粉塵問題則由環保局主管,「目前都有收到農民的陳情,並協助向各局處反映」。她也進一步指出,「因土地已變更為礦業用地,所以我們的立場只能盡可能替農民發聲」,並等待最後的審查結果。
但是依農業用地變更相關法規,農地變更申請方需針對自身可能造成「鄰近農業生產環境」、「農路通行」、「水資源利用」等多個面向的影響,進行詳盡說明,並交農業主管機關進行審查。但不論趙秋龍或許政忠皆表示,審查期間並未收到通知,業者也沒有事先找他們溝通。伊昌公司在成功變更農地後,周邊農民被迫四處陳情,再再凸顯農漁局最初的審查與把關「形同虛設」。而農民擔憂預拌場設置後可能出現諸多生產困境,農漁局目前亦無法提出應變措施。
農委會企劃處農地利用科科長蔡秀婉則指出,砂石碎解洗選場與附設預拌混凝土場的⽬的事業主管機關為經濟部,若申請變更的農地小於兩公頃,則會直接在地方縣市政府進行審議與核定,不會再報給農委會審查。
在民眾多次陳情與地方民代的要求下,目前伊昌已暫停運轉,趙秋龍表示,未來還是會持續監督縣府的作法。許政忠則強調,村內仍在耕作的上百位村民都將受到程度不一的影響,之後會進一步召開村民大會蒐集村民意見。
只是,仙人掌科,都是美洲物種吧? (有的研究是西非可能有一種? 但不能確認是不是被攜入?)
現在在澎湖被用以加工食用的仙人掌叫做金武扇仙人掌,確實原產於中南美洲,但在世界各地熱帶地區已相當常見。台灣過去引進作為園藝和較乾旱地區街道美化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