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雨來得急、去得快,當我們吃過午餐收拾好,老天也將大雨收得僅剩絲絲雨尾巴,突然,遠方似乎起了震動,大家轉頭一看,於喀答喀答急響聲中,一群黑壓壓的動物自眼前飛奔而去。
多年前與友人同遊北海道,第一站為支笏湖,下榻湖畔青年旅館。山野的青年旅館與都會的極為不同,完完全全的民宿模樣,營運也由一家子擔綱。
一早,我們準備出門,老闆的女兒拿出一張地圖展開,用原子筆在佔了地圖主要面積的湖泊旁圈圈點點,叮嚀著:「這邊結冰不能去。」「那邊有熊不能去。」
熊!大家的眼睛都亮了,頓時生出來到「有熊國度」的真實感。
不過,遊逛三天,與湖景、遠山同寫了「湖濱散記」,就僅僅這麼一句「熊!」的驚嘆而已。
初次邂逅野生狐狸 感受自己身處北國
倒是隨後到札幌圓山搭乘登山索道車,晃著雙腳,愉快舉目四望時,瞧見狐狸火紅的尾巴自下方草叢飛竄而過。
狐狸!那是我初次看到野生狐狸,也因此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身處北國。
後來,我當真看到了熊,在加拿大。
那回,從艾德蒙頓開車經卡加利,訪冬奧滑雪場、泡溫泉、參加pub的牛仔狂歡夜,而後前往洛磯山脈的班芙國家公園登山。
開車上山途中,綠意朝我們雙眼大放送,突然,開車的友人大喊:「熊!」
「有嗎?我怎麼沒看到?」
「我也沒看到!」
「就在路邊啊!」
真的有!真的有隻小熊自在地站在那兒;一身黑,是美洲黑熊,讓人直想出聲大喊「小熊維尼」!「小熊維尼」故事的作者A. A. 米恩,當初創作這系列的第一本書時,以兒子克里斯多福的玩具熊替主角命名,而克里斯多福則由於很喜歡倫敦動物園裡一隻名為「維尼」的美洲黑熊,因而將心愛的玩具熊稱作「維尼」。
對美洲黑熊的記憶如雋刻,美洲野牛也深深印記
沒在日本撞見棕熊,卻在加拿大遇到黑熊,真是太驚喜了。
車子再往前開,前方出現兩道像拱門的建築。友人說:由於公路開發切割了野生動物棲地,所以興建像這樣的天橋供野生動物行走,另外還有野生動物專用的地下道。
除了對美洲黑熊的記憶如雋刻,美洲野牛也成深深印記。
那是夏季難得的陰天,我們來到另一個國家公園,發現遠遠的草地上散布著土丘,土丘上有小洞,洞口冒出毛茸茸的可愛臉龐,是哥倫比亞地松鼠!害羞的牠們發現附近有人,紛紛縮回洞內,不過,其中一隻仍探出頭來,還發出尖銳的叫聲,並擺動尾巴,像打著暗號。原來,哥倫比亞地松鼠與花栗鼠一樣,會分派站衛兵的勤務,輪到這個工作的地鼠,遇到狀況不能躲起來,得負責警告在外活動的同伴趕緊回洞。
後來,雨淅瀝淅瀝下起來,大夥兒躲進亭子裡,那兒有個壁爐,我們有所準備:罐頭午餐肉、吐司、香腸、棉花糖一應俱全。趁著躲雨,烤了熱騰騰的香腸,搭配土司夾午餐肉吃個飽足,第二個胃則欣然接受鬆軟甜蜜的烤棉花糖。
陣雨來得急、去得快,當我們吃過午餐收拾好,老天也將大雨收得僅剩絲絲雨尾巴,突然,遠方似乎起了震動,大家轉頭一看,於喀答喀答急響聲中,一群黑壓壓的動物自眼前飛奔而去。
「野牛!」友人喊。
我有點傻了,完全沒料到可看到如此壯觀的畫面,那動態,大概只能用「奔騰」兩字形容吧!讓人始終不能忘。
有鹿!飛跳而過、一閃即逝
相隔許久,近年又去了一趟加拿大,同樣選在陽光和暖、白晝綿長的夏季。先是前往傳說有水怪出沒的奧肯納根湖區度假,想當然耳,並沒機會遭遇水怪,倒是湖邊的水怪雕塑太有趣,好似一隻東方的龍。
隨興划船、躺在有如沙灘的湖岸曬太陽、環湖散步、尋找薩斯卡通莓果(saskatoon berry)蹤跡……如此寫了約一週的「湖濱散記」續集後,再訪班芙國家公園。
延續著閑散風,這次不走費力的登山路線。在漫步途中,我看到金紅的影子自林間一閃,於是輕喊:「有鹿!」
友人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表情說:「當然有『路』啦,不然我們現在走的是什麼?」
那回答害我啞然失笑。「是會長角的鹿啦!」我連忙說清楚。後來,凝神再留意,果然又見鹿蹤,但總是飛跳而過、一閃即逝。
隔日,我們驅車前往一處人煙罕至的湖區,回程的傍晚時分,公路邊竟有鹿群忙著啃食青草!
停車仔細觀察,確認那是北美紅鹿;牠們又稱加拿大馬鹿,因側臉看來近似馬。之前樹林所見應是母鹿或小鹿,這回則是公鹿,頭頂著漂亮的鹿角;那鹿角於春日開始成長,至冬季脫落,形狀開展如樹枝,高可及一點二公尺、重可達十八公斤。
認真觀察後,我不意轉頭一看,發現車子一輛接一輛靜靜停在後面成長龍,隔著馬路,與北美紅鹿透過遙望相遇。
台灣藍鵲與松鼠顯然被餵食成習慣
在山上的旅程,還有個驚喜,就是一天在露易斯湖城堡飯店用過午餐,這兒晃晃、那兒逛逛時,遇見了老朋友──哥倫比亞地松鼠。不同於上回一大群,像擔心有「打手」衝過去「打地鼠」,緊緊張張地縮頭進洞,這回僅三、兩隻,加上我們位在建築物高處,可以一點都不打擾。
牠們的頭與背部是帶有白色斑點的黑灰色毛皮,鼻樑、臉部周邊則呈現橘褐色,眼眶有白眼圈勾畫。只見這些小東西在滿是松果的岩地上鑽進鑽出,跑跑跳跳,還有隻小松鼠用小手將蓬蓬的毛尾巴拉到面前擦臉,但尾巴太重,害得自己重心不穩,屢屢要往後仰,真是可愛極了。
以班芙國家公園而言,它也曾歷經「開發」與「環境保護」的彼此權衡,我可謂在那兒學到與野生動物相處的第一課。
這兩年,並非疫情關係,主要因著歲月凝煉成重心,讓我較能定下來欣賞近處的美,常往郊山跑,也有遇見野生動物的機會。
一次,走陽明山二子坪,準備了簡單的麵包,想在中途涼亭坐下來止飢,麵包才一飄香,立刻飛來兩隻台灣藍鵲,樹上也竄出松鼠,賴著不走。儘管很難得與野生動物這麼親近,我卻開心不起來,因為牠們顯然被餵食成習慣,想要討食。
繼續走上山路,我有些惆悵。想起前次同樣在陽明山,往花鐘方向的路邊出現成群臺灣獼猴,我們連忙避得遠些,輕著腳步速速通過,卻有人拿著登山杖想驅趕,還有人打算以香蕉餵食。
路,引人上山,是為讓人愛上它,而愛,該是了解與尊重,以愛為名意欲養馴,或囿於莫名的恐懼與之為敵,都是如此、如此叫人惆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