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月亮是有影子的,照在孩子往雜貨店的路上,灑在舒服的堤防,照到遠方礁石的凹槽裡,魚的背鰭上,魚鱗閃閃發光。
凝視著晚上的太陽很優美,但若躺在涼亭上的陰影處卻會覺得月光刺眼得不得了。
霓虹燈
讀書的時候,找不到星星,也找不到月亮。
高中住宿三年,每次洗衣服,望向窗外是滿滿的霓虹燈,還有一路又一路的車燈,街道明顯跟蘭嶼不同,沒有海邊、沒有礁石、沒有堤防、沒有騎車在馬路上能隨時聞到的陣陣海風,也不會有暗夜漲潮的水好像隨時會將公路吃掉的錯覺。
深夜的街道忙碌又寂寞,車燈閃爍帶著淺淺的噪音,被催眠似的趕往同一個方向,馬路上流星般的車子一輛接著一輛,要是往台東駛去,我就很羨慕他們在回家的路上。
每天在不知道太陽在哪個方位就被鬧鐘叫醒,我按部就班的洗漱,襪子拉好去上學。被規定的中午午休,每次卻都闔不上眼睛,聽鐘聲響起就在走廊表演下課,天黑回到宿舍時拖著跟不上進度的身體,聽室友講電話聽到睡著。
那時候忘記了月亮,也根本就不記得。當學生時期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滿腦只是想著要趕在宿舍關門前買到的宵夜,照亮我奔跑身形的只有學校的路燈。那時月亮好像熄掉影子似的,只顧著高高掛在新光三越頂樓,假裝是霓虹燈。
白月光
離島的月亮是有影子的,照在孩子往雜貨店的路上,灑在舒服的堤防,照到遠方礁石的凹槽裡,魚的背鰭上,魚鱗閃閃發光。凝視著晚上的太陽很優美,但若躺在涼亭上的陰影處卻會覺得月光刺眼得不得了。
每到月圓時,喜歡吃海膽的人就出現了,魔鬼海膽張牙舞爪在水裡出沒,下海的人潛身將海膽撈上岸後,會放在像洗菜籃有孔洞能過濾水的塑膠桶子,然後使勁地滾動籃子裡的海膽,尖尖的刺就會從籃子的孔洞掉出來,接著剖開無裝備的海膽,用海水清洗內裡,鵝黃色的肉刷著海水生吃,是真正的生猛海鮮。但就外觀而言,實在難以想像大腦以外長滿細黑尖刺的海膽,有著舌頭般柔軟的心腸,海膽是月圓下肥美黃色奶油,在嘴裡化開。
晚上下海去算是婚後學到的事情。
去海邊的先生背對月光,黑壓壓的影子下是濕黏的身體,回到家臉頰還帶著蛙鏡的勒痕,海膽一顆顆地從暗水裡被撈起,我的心也是隨著潮水起伏,因為海水不是一直那麼柔情,常常在表面和平的水裡暗潮洶湧。
帶著工具及收穫回家,環島公路的雜草垂墜兩邊,獨享天空的月亮曬傷我。我會記得明天記得要擦防曬,因為只要晴空的夜晚,隔天就會迎接烈日的炙吻。記憶裡月亮有兩種的存在,一個是不說話的同伴,一個是回家路上的spotlight,不論在哪個時空都默默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