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甜甜酸酸滋味的炒飯,只要一端出紅通通的炒飯,就能擄獲兩個小鬼的胃。
有時候心情比較好,我還會精心的為他們作蛋包飯,姪女貼心,總是跟前跟後,有時候還會說:「不用蛋包飯也可以啦!」
興許是那黏膩的濕熱,無法泡進涼水裡的慾望,腦中竟然浮現了數十年未曾出現在餐桌上的番茄醬炒飯,那股酸酸甜甜的膩味,突然變成午後的一番想望。
說起家族,幾乎人人都有一段殘缺得過往,在那些不完美的煎熬走來,某些片刻的歡心是很容易被現實掩蓋而遺忘的,然而,剎那間就在某個不經意的時間點,會突然因為想起了某個食物的味道,才驚呼原來那時你也曾擁有過幸福。
年輕姑姑,彷彿虎姑婆般
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當了姑姑,那時候沒有怕被叫老的煩惱,迎接新生兒的喜悅沒燒多久,縱使還是小孩的身分,不情願也好,被迫也只能將就,就得分擔嬰兒照料的責任。
尤其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歲月中,隨時要你擱下所有玩樂或書本騰出雙手來搖抱那哭鬧不休的小嬰兒,把那些自己擁有的時光分給家務,天天聽著為錢苦惱的災難事,聽著聽著,若再夾雜著永遠哭不停的嬰兒聲,你真的很想伸手去捏頰那嬰兒已哭脹的雙頰,可是偏偏你正要捏了他,他卻又以為你在對他逗弄,下一秒則以掛著眼淚的笑臉衝著你笑,又好氣又好笑的情景總是在矛盾中煙消雲散。
與姪兒、姪女年歲相差大約一輪,我們既像兄弟姊妹,又像小媽媽帶著小娃,他們總是黏著我,每次我要去哪他們就喊著要跟,年輕時,我經常帶著他們參加同學與朋友的活動。
姪女嘴巴甜,長得又好看,我喜歡帶她出門。姪兒自小就是一張欠扁的臉,動不動就癟嘴,對他,我經常擺手作勢要打人;尤其,如果他稍有不聽話的時候,只要有人說:「姑姑來了。」或:「我要跟你姑姑說。」他就會收斂三分。這樣的年輕姑姑,彷彿虎姑婆般,在他們幼小的心裡也許曾是巨大的惡人。
記得剛滿20歲的時候,我買了一輛50cc的摩托車,有了摩托車移動方便,兩個小人特別喜歡我騎摩托車載他們,那時沒有雙載違規的問題,但是我經常以安全為由,只願意帶姪女出門。
真的窮到只能泡一碗麵嗎?
我跟姪女像朋友一樣,晚上經常騎車去逛仁愛圓環的新學友,她的小手環抱著我的腰,我也會把偷偷喜歡哪個男生的心事跟這個不會洩底的小孩傾吐,那時,她哪聽得懂,但是姪女從小聰慧,總是煞有其事得跟著你咯咯笑,你愛她,不是沒道理的。
也不知道為何那時是真的很小氣,還是貧窮帶來的慣性,也可能是節儉的天性使然,偶爾肚子餓想偷偷泡碗泡麵吃,總要怕這兩個小鬼一聞到香味就跑來搶奪;小孩明明就怕辣,但是吃起帶有點辣味的泡麵,卻又大口吸嚕吸嚕得猛吃,一邊喊辣一邊又大呼過癮,而且最後一定把充滿胡椒辣味的湯汁全喝個精光。每次泡了一碗麵正要吃,卻被兩個小鬼吃個精光,我就很生氣。那時,為何不多泡一碗呢?真的窮到只能泡一碗麵嗎?我實在也想不透。
除了泡麵會被搶食之外,每次輪到我要為他們張羅食物的時候,我就會拿出冰箱的番茄醬,作一道再簡單不過的番茄醬炒飯,這道甜甜酸酸滋味的炒飯,只要一端出紅通通的炒飯,就能擄獲兩個小鬼的胃。有時候心情比較好,我還會精心的為他們作蛋包飯,姪女貼心,總是跟前跟後,有時候還會說:「不用蛋包飯也可以啦!」
曾經常備的番茄醬和甜辣醬已消失數十年
很奇妙地是,以前家裡的冰箱隨時都會有一罐番茄醬和甜辣醬,那時巷口的雜貨店是最能立即補貨的供應站,如果炒飯炒了一半發現沒番茄醬了,立即奔跑去買都來的及。我已經忘記有多久沒作這道炒飯了,驀然回首,那已是數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冰箱裡也早已沒有出現這兩瓶調味醬料。
這日突然想念起那酸甜的滋味,還好在冰箱找到兩三包從速食店買薯條所附的番茄醬包,我刻意等飯放涼了,又切了一點蔥花,炒了一盤番茄醬炒飯,其中一盤還作成了蛋包飯,一邊吃,一邊想起姪兒與姪女那時天真無邪的笑,突然覺得有所愧對,為何那時沒有多買些泡麵,或是對他們更好些呢!
姪兒姪女已經在國外成家,那年我帶媽媽過去久住,姪女有間冰凍的儲藏室,裡面有好多番茄醬,她說那是她自己自製的,原來她的手藝已經遠遠超過番茄炒飯的境界了。
下一次,我們會在哪兒再一起吃一盤番茄醬炒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