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連慧玲)
(攝影/連慧玲)

山海之間的祕密

或許因為海風長年吹拂,恆春半島的鹽酸仔比大武山的鹹多了,所以聽說外行人傳言把鹽酸仔的樹葉和果實搗碎敷在傷口處可以消炎止痛,本地小孩子笑到掉牙齒,把含鹽分的鹽酸仔敷在傷口,恐怕會讓人先痛到「閃尿」吧!

從楓港,以優雅慢活的心思一路徐徐穿行向恆春半島,車城依然是枋寮、枋山綿延相伴的台灣海峽,來到鵝鑾鼻換成巴士海峽,再往佳樂水驚濤裂岸的就是太平洋。

沿途還有宛如外星人基地的大尖山,外表平緩卻難以攀爬的小尖山。藍天碧海綠林,還有幾筆淡淡白雲刷過眼簾,不是如畫,就是一幅畫,造物主的傑作,賞心悅目之餘如果就要振臂高呼:「我在恆春半島山海戀了」,那就是一般般的遊客,而且永遠只是過客。

山棕•香果•雨來菇

噓~我才不告訴誰呢!關於山海之間的祕密。滿州港口人還擁有另一座山,低矮處稱為「後壁山」,高處吃風處叫做「風遨」,裡頭藏著日治時期的日式房舍,在時代中風化為殘破不堪的鬼屋,還裡外周遭鬼影幢幢,老一輩傳言鑿鑿看過踢正步的日本兵也看過穿和服的日本女,小孩子既驚懼又好奇,奉長輩之命不得不山中行時,譬如:「掌牛」;撿「露螺」;採枯木自然生長的木耳;摘雨後才冒出頭的雨來菇諸如此類任務,只能強加安慰自己,青天白日的,日本鬼應該不敢跑出來嚇人吧?!

日式房舍周遭盡是蓊蓊鬱鬱的雜樹林,說是雜樹林外行人的鬼話。每個小孩子都嘛可以清清楚楚分辨每一種植物以及箇中奧妙。

一叢叢的山棕在父祖輩沒有雨衣雨傘的那個年代,是用來編織簑衣簑帽的材料,當簑衣簑帽也成為時代的眼淚後,小孩子樂得拔來起造遮風避雨的露天帳篷,大家擠在裡頭大快朵頤香果林採來的香果,香果籽大皮厚肉薄,最主要就是吃皮,香甜可口,香果林應是當年日本人種植遺留下來的,德被後代窮鄉僻壤的小子,這不得不感謝「日本鬼子」。

(攝影/連慧玲)
(攝影/連慧玲)

埔鹽•鹽酸仔•羅氏鹽膚木

再不濟事,還有鹽酸仔樹一葩葩的果實,別看小如麥粒不起眼,入口鹹鹹的、酸酸的,生津止渴,好像在吃新鮮的蜜餞--哦哦哦!羅氏鹽膚木啦!台語人稱為「埔鹽」,被同化了的客家人稱為「鹽酸仔」,小孩子當作山中安慰嘴巴的零食;母、姊採來醃肉別有風味。

「掌牛」時,牛哥懂事,由著小主人偷懶,反正牽回家中牛欄時哞哞叫個兩聲,也不算告密。不過採摘木耳、雨來菇可偷懶不得,大人會由數量多寡來判斷小鬼是否在山中「摸魚」--摸魚是必要的啦!還要摸蝦摸蟹。

採摘的工作必須認真,會耽擱較久的時間,往往來不及趕回家吃中餐,就在山中終年潺潺的溪澗抓溪蝦、溪蟹、溪魚,再以溪石起灶,較大較平的那塊就成了鍋鼎,或炒或烤,鹽酸仔就是最天然的鹽巴佐料。

聽說本地南排灣族還把這種樹木當作選婿的標準之一,恆春半島山林間處處可見羅氏鹽膚木,質輕易燃並非上等木柴,如果男方時常打這種柴到心儀的女方家去,會被認為懶散不經心,婚事不成的可能性比較高喲!

或許因為海風長年吹拂,恆春半島的鹽酸仔比大武山的鹹多了,所以聽說外行人傳言把鹽酸仔的樹葉和果實搗碎敷在傷口處可以消炎止痛,本地小孩子笑到掉牙齒,把含鹽分的鹽酸仔敷在傷口,恐怕會讓人先痛到「閃尿」吧!在山上受個小傷是常事,還不如摘山芭樂的「心」(剛長出的嫩芽),嘴巴嚼碎嚼爛直接敷在傷口上,就發揮止痛的神奇效果了。

(攝影/林剪雲)
(攝影/林剪雲)

山芭樂•上等豬飼料

山芭樂是另一則植物妙用,本地老一輩稱為「黃.ㄍㄜ.ㄌㄨㄥ」,到底是客家話或原住民語,年代久遠已不可考。

滿山遍野的山芭樂結實纍纍,大小就介在高爾夫球和棒球之間,若能長到棒球大,不得了,那簡直是珍品,大家你爭我奪搶成一團是常見的戲碼,不過別忘了母、姊交代的任務,「倚山食山,倚海食海」是台灣人討生活的本事,滿樹滿地成熟的山芭樂果實,浪費不得,要一布袋一布袋撿回家。

做什麼?這是上等豬飼料,豬隻愛吃得緊,所以滿州港口山腳下的豬,除了吃一般耳熟能詳的甘藷和甘薯葉,也吃蝸牛也吃山芭樂,這是沒聽過的山中傳奇吧?卻也讓勤勞樸實的鄉下父母,來得及在開學前把養得肥肥壯壯的豬隻賣出,供孩子們註冊上學。

噓~再悄悄說個山海間的秘密,滿州港口兒女沒有讀到碩博士的父母們別來聽,不是孩子不能體會父母辛勤栽培,期待兒女日後脫離鄉下以勞力討生活的苦心,山海之間不僅僅是天寬地闊的遊戲場,更是一本書,藏著大自然最生動最奧秘的知識,還有多少小孩子要理會無聊無趣的教科書呢?

(攝影/林剪雲)
(攝影/林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