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再尋常不過的味道—馬媽媽的水餃與熗餅

熗餅要做得好是仰賴等待的功夫,要發得夠、烘得熟都得需要時間。但時間也不會騙人,剛出爐的熗餅是最鬆軟美味的時刻,一撕開餅冒出白煙,先是糖與麵粉的甜香氣,再浮出一點芝麻味,餅體扎實,得要咬個好幾次才能吞下,但咀嚼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餅屑慢慢化在唾液裡……

灶爐上,微弱的火源正持續輸出著,約莫兩個拳頭大厚實的熗餅在鍋裡靜靜地烘著,從米白到金黃,柔軟到硬脆,長達兩個小時的烘烤時間,讓廚房在等待中染上一層發酵的麵粉香。發源自中國上海及蘇州地區的熗餅(有一誤寫成羌餅),在臺灣幾乎無見,食譜中只取麵粉、糖、油、酵母與水,其實配方與饅頭相近,是純吃麵粉香氣的主食類麵點,只不過個頭大上了好幾倍,每次只需切一角一角來享用就十分飽足。

而馬媽媽是高遠新村裡做熗餅麵點做得最好的。

將麵糰揉開又收進直到三光不沾

先生是東北人的關係,麵食便成了婚後日常三餐的經常選項,餅麵、水餃包子,幾乎都是從和麵開始自己來。馬媽媽的身形寬,手臂看來有力,一個踮腳,身體從上而下流線施勁,將麵糰揉開又收進直到三光不沾(麵糰光滑、手不沾、鍋也不沾。)冬天的高遠新村室內陰冷,麵糰得多一倍的時間發酵,放進盆中,頂部蓋個暖布等待膨脹起筋,最為累人的揉麵階段才得以告個中場休息。

馬媽媽坐在廚房邊的椅凳上,時而轉轉身,拉拉腰,「年輕時候帶五個孩子,做飯做家事沒有時間保養自己——看我現在腰真的不行了,前幾天居然還閃到。」曾向身體透支的債總得償還,如今做麵點已不像當初游刃有餘,揉麵這般吃力的工作已逐漸交由他人協助,自己則像是老師般倚在牆上,一雙眼仰賴經驗法則,便能下達指令告訴旁人(麵還沒光、還發不夠),無形間也是一種傳承。

熗餅要做得好是仰賴等待的功夫,要發得夠、烘得熟都得需要時間。但時間也不會騙人,剛出爐的熗餅是最鬆軟美味的時刻,一撕開餅冒出白煙,先是糖與麵粉的甜香氣,再浮出一點芝麻味,餅體扎實,得要咬個好幾次才能吞下,但咀嚼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餅屑慢慢化在唾液裡,淡甜、樸實,簡單卻耐人,讓熗餅成為高遠新村的特色。

馬媽媽的熗餅功夫試過方知(攝影/林家豪)
馬媽媽的熗餅功夫試過方知(攝影/林家豪)

馬媽媽的水餃調味簡單,更像是場直球對決

此時馬媽媽又站了起來,往桌上擺了個大盆,裡頭是豬胛心絞肉,肥瘦有緻,再倒入薑汁、醬油、植物油、鹽,同一方向攪動讓絞肉打出黏性,加入一大盆的高麗菜碎(肉菜約1:2),再來大把的蔥碎添點辛香氣,才終於把餡料做好。

「水餃是先生教的,早期常用白蘿蔔或大白菜入餡,現在大家比較愛吃高麗菜,所以都改了。以前大家也愛吃我包的水餃,還有人會專門跟我訂,就當作賺點外快貼補家用養小孩。」馬媽媽說以前連水餃皮也會自己桿,說是桿得薄,比較好包,一手又拿起今天在基隆市場買的水餃皮,舀一湯匙的肉餡,落入皮的央心,再將上下兩邊闔起,又兩手同時捏住皮的左右側,並往內收緊虎口一捏,一顆飽滿的水餃便真宛如小巧的元寶被捏成。旁人一人一句誇讚馬媽媽水餃包得漂亮,有人還稱她老師師傅,她卻連忙地否認,說自己也很久沒包了,哪敢是老師。但馬媽媽是真的包得好,整齊,大小也近,速度也快,不消一會兒功夫便包完了兩大盤的水餃,果然經驗真能活在身體裡,不論時間的間隙有多大,手藝都能在指尖被喚醒。

剛出鍋的水餃皮色透亮,個頭飽滿,有時更感覺像個大餛飩,馬媽媽說她這樣的包法肉餡比較集中,一咬下去能吃到明顯的肉感。果然,扎實的肉餡咬進嘴裡不會輕易散開,彈嫩外又帶上了鮮脆的高麗菜,口感十足。馬媽媽的水餃調味簡單,更像是場直球對決,看得是原料的品質與比例的協調,她說自己口味吃得淡,裡頭香油、胡椒粉連味精等等都沒有擱,吃慣了外頭百花齊放,口味重的水餃,回頭再來吃,可能便會覺得素樸了些,但卻尋常,像是家裡頭包的水餃,有媽媽的味道,能一吃再吃,不會生膩。

一個白天忙碌了兩道菜的馬媽媽終於找到空檔能好好休息。她坐在空間一角的大椅上,讓僵硬的腰緩緩落入椅身的凹槽,手上喝的是早上自己泡的咖啡,「孩子都大了,馬媽媽終於不用再這麼累了——」里長和妹在一旁喝茶也插進了話,說她人生大半輩子都獻給家庭,一個人帶五個孩子有多厲害又有多辛苦。

「哪有。」

馬媽媽的語氣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如同別人稱讚她的手藝,她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或特別,只覺得這些都像是生兒育女——人生裡尋常不過的事情。熱咖啡淡淡的霧氣飄上了她的眼鏡,馬媽媽陷入了屬於她自己的休息裡。

熗餅食譜:

水 = 250克 中筋面粉 600克鹽 5克
酵母粉 1克紅糖 30克白芝麻 適量

步驟

1.先將紅糖兌些溫水化開(建議不要使用白砂糖,糖的原始香氣會比較少。)。

2.取大盆,加入麵粉、酵母粉,鹽以及步驟1的糖水。糖水建議分次加入,每次原料或天氣溼度會影響麵糰的濕潤度,需保留可以調整的空間。將麵糰攪勻成團至不沾手後,蓋上布或封上保鮮膜在室溫下發酵。夏季約1.5-2小時,冬季約需2.5-3小時。

3.將第一次發酵過的麵糰再次拿出壓揉,直到三光。

4.將揉好的麵糰放進平底鍋中,建議可先在鍋底放一張烘焙紙防止沾黏,麵糰表面壓平,撒上芝麻粒。

5.開最小火慢煎(不必放油),根據厚度,大約30分鐘拿出翻面,再煎30分鐘,看上色及熟度再續翻各20分鐘左右,最後可以拿筷子插入看是否沾黏確認熟度。熟後即可拿出,放涼完成。(實際煎烤時間依鍋具不同,需自行調整時長。)

高麗菜水餃食譜

豬胛心絞肉 5斤高麗菜 2顆薑汁 5大匙
醬油 2大匙植物油 5大匙鹽 5大匙

步驟

1. 高麗菜洗淨切成碎,加鹽殺菁約20分鐘,用力擠壓出水瀝乾備用。

2. 絞肉加入薑汁、醬油、植物油、鹽,以同方向攪和等到肉餡出黏性。後加入步驟1的高麗菜,攪勻完成。

3. 可用現成水餃皮來包。

注:馬媽媽=本名馬蔡月娥,民國41年出生在宜蘭。聲音高亢有力、極具感染力,是位相當親切、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