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楊文全)
(攝影/楊文全)

新的聚焦、新的瘋狂:酵哈哈實驗室的誕生

這樣的實踐,勢必也將重新鬆動甚至重構與釀酒相關的各種關鍵詞:什麼是酒米?什麼是地酒?什麼又是製酒技術?甚至,我們所釀出來的液體,到底還能不能被稱為「酒」?酵哈哈的小農自釀酒,又與傳統農村家家戶戶釀酒的文化,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那麼,下一階段的創新能量從哪裡來?幾年來,我們曾嘗試發展社群廟會、打造節慶活動,但都因缺乏內在驅力而難以延續。事實上,深溝真正的驅動力,一直來自於成員對自我夢想的實踐。

直到 2023 年,「小農自釀酒」的提案橫空出世。這一次,不再只是農務的合作,而是從味覺與個人創造力出發的實驗。聚會越來越熱烈,作品越來越精彩,交流越來越真誠。那種邊喝酒邊哈哈大笑的場景,讓人彷彿看見農民食堂最初的樣子——只是這次的主題,從「種田」變成了「釀酒」。

這群人,為這場新的瘋狂行動取了一個名字——酵哈哈實驗室。我無法預測這股熱情會將我們帶往哪裡,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行動又重新開始了。

只是這次的主題,從「種田」變成了「釀酒」(攝影/楊文全)
只是這次的主題,從「種田」變成了「釀酒」(攝影/楊文全)

可以從自己開始練習:酵哈哈實驗室

深溝的自我依賴,從來不是孤立的「自己來」,而是相信「生活可以先從自己開始練習」的實踐哲學。你不需要準備好,只需要願意開始。你可以先自己種一畝田,哪怕一開始種不好;可以先自己釀一瓶酒,哪怕味道怪怪的。這種自我依賴不是拒絕他人幫忙,而是相信自己的手、相信錯誤也有價值。正是在這樣一群不等完美、不等制度的實踐者之間,深溝社群的生命力才得以長出來。

一年半以前,我們只是一些喜歡釀酒的夥伴,圍著餐桌品飲著彼此自釀的酒,笑哈哈地交換風味與經驗。沒有人想過,這樣的聚會竟然會慢慢推動一場關於制度、產業與生活方式的改變。直到我們真的走進合法酒廠,釀出第一瓶能被販售的自釀酒,我才深刻感受到:酵哈哈實驗室,真的正踏上一條從快樂出發、逐步走向未來的新路。

從瘋狂聚會到制度突破:酵哈哈實驗室的萌芽與轉折

到了 2024 年底,酵哈哈實驗室歷經一年半的運作,終於在中福酒廠的支持下,踏出了小農自釀酒合法化的第一步。酵哈哈有兩位成員開始進入中福酒廠,在酒廠釀酒師的陪伴下,運用酒廠的設備,依照自己熟悉與偏好的方式釀酒,並由酒廠協助處理後續合法化的程序。

這不僅是技術層面的重大突破——意味著小農自釀的酒開始具備面對市場與商業化挑戰的可能性,更標誌著深溝社群從個人實驗走向集體協作的一次重要轉折。我們開始看見一個全新的社群運作模式正在浮現,一個新的微型產業聚落也隱約成形。

而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力量在推動?又是什麼讓這條從農田走進酒廠、從個人實踐走向制度建構的路,能夠持續往前走?

我想,這一年半以來,酵哈哈每一次的聚會,總讓我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

這個釀酒社團只有一個原則:每個人依照自己的品味與喜好來釀酒。釀造方法各行其是,沒有固定配方,更沒有標準流程。雖然目前以未經蒸餾的釀造酒為主,但也沒有人排斥動手試做蒸餾酒——畢竟,蒸餾之前,也得先經過發酵與釀造的過程。

有趣的是,儘管個人釀造的酒要合法上市,依然受到國家制度各種限制,但酵哈哈的聚會卻越來越熱鬧,參與釀酒的夥伴也不斷增加。

每次聚會,大家不是帶來自己最近釀好的酒,就是準備了好吃的下酒菜與人分享。在這些「喝喝、吃吃、聊聊」之間,我們總是笑聲不斷,卻也對眼前的酒品頭論足、毫不含糊。當自己釀的酒被大家喜歡、被追問做法時,心中那份成就感是無可取代的。

因為,那些酒,是依照自己的喜好與生命節奏釀造出來的。某種程度上,它就是自己生命的液態表現,而他人的讚賞與肯定,就是對這份生命的承認與共鳴。

酵哈哈,就是靠著這種「一起釀酒的快樂」作為原動力,試圖突破既有體制對自釀酒的各種限制。而這種突破框架的喜悅,若從外人眼中看來,也許就像是一種瘋狂的精神狀態——但對我們而言,這正是一種自由的開始。

這一年半以來,酵哈哈每一次的聚會,總讓我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攝影/楊文全)
我想,這一年半以來,酵哈哈每一次的聚會,總讓我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攝影/楊文全)

混沌中的技術系統:風格釀造與集體進化

透過酵哈哈聚會中的互動與分享,夥伴們的釀酒技術進步得非常快。每位夥伴因應自家釀酒環境的條件限制,以及自身的專長與喜好,發展出風格各異的釀造方法:有人偏好室溫發酵,有人則選擇低溫緩釀;有人憑直覺操作,有人則緊盯發酵過程中的物理與化學變化,甚至將米麴製作過程的溫度、濕度一一記錄成圖表加以分析。

在長期的互動與互學之中,某些成效較佳的製程細節會迅速在夥伴之間流通、被採納,進一步提升整體的釀酒品質與效率。

當然,大家也會各自去蒐集現有的釀酒技術,應用於自己的釀造實踐中。但這些技術在被引進後,往往會根據深溝的風土環境進行調整與再創造,漸漸地,形成一種具有在地特性的酵哈哈式技術系統。

其中,夥伴何金政與黃孝宇甚至自費前往日本北海道的三千櫻酒造,在冰天雪地中實習釀酒整整一個月。他們帶回來的學習心得與實作經驗,對於酵哈哈整體釀酒技術的提升,也產生了極大的助益。

反向農業實驗:從釀酒回頭看稻米品種

為了找出適合深溝社群釀酒使用的稻米品種,酵哈哈夥伴們也展開了各式各樣的嘗試。

除了使用目前社群中已經進行規模化生產與銷售的稻米品種來釀酒,我們也會購買市面上較特殊的稻米品種,讓夥伴們試釀。例如:來自花蓮農業改良場所開發的酒米品種「花蓮26」,就是我們曾集體試驗過的案例之一。

有時,我們甚至會從不同地區取得少量稻米品種,自行進行小規模種植與後製,再將其拿來釀酒看看。這些都是從釀造端回頭探索農業原料的一種「反向農業實驗」。

在過去一年半的實驗中,夥伴們逐漸偏好那些本身就帶有明顯香氣的米種——這類米種所釀出的酒,普遍更受歡迎。在酵哈哈這個社群裡,大家關注的是口感、香氣與個人感受。

從這裡我慢慢意識到,我們這群從個人品味與喜好出發的小農,在釀酒的過程中,不只是重新定義自己的生命樣貌,也正在重新定義「釀酒」這件事本身。

這樣的實踐,勢必也將重新鬆動甚至重構與釀酒相關的各種關鍵詞:什麼是酒米?什麼是地酒?什麼又是製酒技術?甚至,我們所釀出來的液體,到底還能不能被稱為「酒」?酵哈哈的小農自釀酒,又與傳統農村家家戶戶釀酒的文化,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這些問題,或許還需要再發展幾年、經過更多元嘗試與深度對話後,才有可能逐漸浮現答案。但在此之前,我們面對的,是更迫切而具體的現實問題:我們所釀的酒,如何才能合法存在?

制度之牆與平台的出現:與中福酒廠的相遇

我們稍微梳理了目前的法令,發現唯一的合法化路徑,是我們需要擁有一間已登記的合法酒廠。但問題是,我們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建立一間屬於自己的小酒廠?即便真的設立了,這間酒廠的所有權與使用權,又該如何與酵哈哈夥伴們的參與關係相容?就在這個充滿創造力的邊界,我們也看見了幾乎無解的制度障礙,正靜靜地橫亙在眼前。

幸運的是,我們真的遇上了一扇被打開的門。

這十多年來,一直為我們小農代工、以米為原料生產蒸餾酒的中福酒廠,正好在酵哈哈成立之前,就已經開始構思一件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事:建構一個開放給一般人合法釀酒的共享平台。

中福酒廠的老闆馬何增,以及釀酒師馬三哥,早早就嗅到了這個時代可能帶來的改變。他們不是要走傳統酒廠的發展模式,而是想開創一種能讓多元個體自由進入、合法釀造、分享成果的新型態平台。

2023年9月,我們酵哈哈的夥伴們,為了解決合法釀酒的難題,一起拜訪中福酒廠請教馬何增老闆。他不僅熱情接待我們,還告訴我們:他們早就為這件事做了準備,並親自帶我們參觀了那個為開放釀酒構想而打造的專屬空間。

當時我心裡真的只有一個念頭:我們太幸運了。中福酒廠,似乎也和我們一樣,看見了網路時代的開放能量,看見了平台式合作可能激盪出的未來。有了他們的支持,我們釀造的酒終於能合法地走上市場,和更多人見面。小農自己釀的酒,從地下實驗室走向公開販售,這真的太酷了。我常想,願意支持我們這群小農的中福酒廠馬氏兄弟,也許,他們本身就是跟我們一樣的——瘋子。

究竟是什麼力量在推動?又是什麼讓這條從農田走進酒廠、從個人實踐走向制度建構的路,能夠持續往前走?(攝影/楊文全)
究竟是什麼力量在推動?又是什麼讓這條從農田走進酒廠、從個人實踐走向制度建構的路,能夠持續往前走?(攝影/楊文全)

夢想的延續與共同踏出的第一步

2024年12月下旬,我們酵哈哈的兩位成員開始進入中福酒廠,各自釀造自己的酒,其中一位就是我。那一刻,既興奮又激動——小農釀酒人,終於踏進了合法釀酒的平台,開始了真正面對市場的第一步。

整個釀酒過程中,馬三哥一路陪伴。他不僅協助我們操作所需的器材與設備,更熱情地分享他多年來的釀酒經驗。在每個關鍵環節,他都會試飲我們的酒,給出誠懇而實用的建議。

能夠在釀酒的路上,有一位專業的釀酒師這樣陪伴與背書,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我由衷感動於中福酒廠願意為素人打開這個平台的誠意與勇氣。

而馬何增大哥則從行政流程、法規對接到商業模式,給予我們實質的支持與建議。從實作到制度,從現場到市場,這場「小農進酒廠」的行動,有了完整的可能性。

這一刻,「一起釀酒的瘋狂」迎來了兩位重要的夥伴——中福酒廠的馬氏兄弟。他們不只是技術與制度的支持者,更是與我們並肩發夢的同路人。

成立一年半以來,酵哈哈實驗室已成功跨越了從個人釀酒實驗走向社群合作的初始階段。過程中,我們初步建立起共同的價值觀、可能的技術標準,以及資源共享的模式。這一步,不僅讓深溝社群內部的小農釀酒者看見了再往前走的可能性,也為未來深溝自釀酒產業群聚的發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本文轉載自《深溝—原來快樂 如此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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