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提供/魚麗共同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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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工職人魂 藏在餛飩裡

俠女餛飩,是一種有態度的職人手作,饒是我跟麵食夠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厚工的指環狀餛飩。每一粒都圓鼓鼓的,包好之後還要在手指上纏繞一圈,形成一個中空的環,繞在手指上,就像是一個胖胖的指環。
小小一粒餛飩,連著山長水遠的故事,連著幾十年前的國共內戰,牽到了千里萬裡之外的浙江。

[dropcap]水[/dropcap]稻收割之後,交還了租來的土地,進入告別倒計時。

土地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人有土地,就很容易界定自己的身分,春種秋收,我是一個與風雨陰晴息息相關的農人。

照片提供/魚麗共同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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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是一片租來的田,有田無田的感覺,大不同。沒有了土地的農人空空落落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就找各種事情填滿自己。

前兩個週末,去松煙島作市集,給魚麗幫忙。人潮湧動的市集,魚麗美食大受歡迎,但我失落頗多,因為我看顧的餛飩攤乏人問津。

市集上,魚麗的特色雞肉飯一直供不應求,為了在不使用明火的室內市集上演來自嘉南平原的太平盛世家常飯,都是由在台中的廚房漏夜製作後降溫冷藏,每天淩晨由阿澤專車八百里急馳載往松煙,再在市集退冰加熱,將雞肉、米飯、湯汁、雞油的溫度火候都調整到最佳狀態,現場製作送到客人手上——如此精心準備、充滿了職人精神的食物,受歡迎,很自然。
我的失落來自:同樣也是精心準備、充滿了職人精神的餛飩,我們準備了三百人份,只賣出少少一點。我不怕累,怕的是那份付出沒有被回應, 那份投注在美味裡的心意沒有被領會。
魚麗不用任何外購冷凍餛飩也不委託加工,到場的每一粒餛飩,都是我們自己動手包的。

俠女餛飩繞指柔 蔥薑水絲絲濕潤邊邊角角

俠女餛飩,是一種有態度的職人手作,饒是我跟麵食夠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厚工的指環狀餛飩。每一粒都圓鼓鼓的,包好之後還要在手指上纏繞一圈,形成一個中空的環,繞在手指上,就像是一個胖胖的指環。

照片提供/魚麗共同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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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粒餛飩裡的精心,還不止於獨特的形狀,走進後廚,時時處處,能夠看得出那份職人味道。市集準備階段,我去幫忙包餛飩,動手之前,看到備用的那碗蔥薑水,就有一點小小吃驚。我也算是一個麵案(餐飲業中負責做麵點的,也叫白案)老兵,包餃子包餛飩抹水用的是涼開水,但這回是從冰箱裡端出來的,提前浸泡的蔥薑水。就算只是邊邊角角微乎其微的那一絲絲濕潤,也帶著精緻的用意。

這是一粒有態度的餛飩呢,所謂職人精神,就是這種吃的人未必知道,做的人也不見得講出來的,那種絲絲縷縷的精緻。當然用一碗蔥薑水代替涼開水不會好吃多少,但高下之分,就是太多這樣的細微之處累積而成。

在魚麗包餛飩,一邊聽紋雯講俠女餛飩的故事。小小一粒餛飩,連著山長水遠的故事,連著幾十年前的國共內戰,牽到了千里萬裡之外的浙江。
紋雯的俠女餛飩,學自童年時代的鄰居張奶奶,來自浙江諸暨。

蘇家的孩子好口福,常常吃到各種精心做出的食物,是張奶奶做的,穿著同學羨慕的漂亮的手織毛衣,是張奶奶織的。

一蔬一飯絲絲縷縷,都帶著一種托孤般的心意

張奶奶章秀青早年因為國共內戰逃到台灣,兵荒馬亂逃命路上只帶了兒子,丟下兩個女兒,來台灣之後又生下小兒子。家鄉的女兒成了孤兒,在政治風波中長大,遠在天邊的女兒一直是心中至痛,近在身邊的兒子雖然長在嘉南平原富庶之地衣食無虞,但是想到他們的未來,柔腸百結的母親同樣惶惶不安。她一直擔心「共產黨打過來,自己一定會被清算」,一旦自己不保,兒子也在舉目無親之地成了孤兒。張奶奶要把自己的子孫,託付給「成分好」人又忠厚的本地人才能安心——張奶奶看中了紋雯的爸爸,要認他當乾兒子。

照片提供/魚麗共同廚房照片提供/魚麗共同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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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結下一段外省白領與本地藍領家庭的情誼。後來,紋雯的媽媽又認張奶奶的兩個孫子做了乾兒子,兩家四世交誼,情同家人。

張奶奶對紋雯的爸爸視同己出,傾盡心力對待蘇家老小。她一雙巧手,給蘇家人變著花樣織毛衣,使盡解數做各種各樣的美食。如此,廳間灶下,張奶奶的日常,一蔬一飯絲絲縷縷,都帶著一種托孤般的心意,連著自己子孫的未來。

每一個有態度的事物後面,都是有故事的。